☆☆☆==============================================================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风之星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茜茜公主]贵女启示录> 作者:水木龙 晋江银牌推荐VIP2016.3.28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330196   总书评数:248 当前被收藏数:2448 文章积分:17,855,704 民国贵女穿越成为西方贫穷公主 女主:你知道怎么吃豆腐吗? 男主:这样=3=(啾~) 女主:你知道文明人和野兽的区别吗? 男主:野兽不会这样=3=(啾~) 女主:(╯‵□′)╯︵┻━┻魂淡啊,你这个臭流氓! 一句话简介:文化差异这么大让人怎么谈恋爱! 内容标签:历史剧 穿越时空 西方罗曼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茜茜 ┃ 配角: ┃ 其它: 银牌编辑推荐: 国贵女穿越成为巴伐利亚伊丽莎白公主。她优雅美丽,在维也纳宫廷中,这位有着东方儒雅谦和,骨子里却坚定骄傲的公主,将成为最美的奥地利皇后。这是一篇民国贵女穿成西方公主,同奥地利年轻皇帝相知相爱的浪漫故事。作者构思新颖,当保守含蓄的东方式优雅和浪漫热情的西方情感碰撞,文化差异这么大让人怎么谈恋爱?! 1.chapter1 他发色漆黑,是当下最时兴的短发,现在略微有些凌乱。 衬衫领子高高竖起,浆洗的干净又挺立,里面繁复的领巾用钻石别针卡住,质地上乘的马甲上有些晕染的痕迹,因为凑得近,她闻到了一点血腥味儿。 人体的倒影在匕首上光滑可鉴。 “叮——” 空气中仿佛有这样的声音,一根栗色的长发在刀口上变成两根。 望着面前用匕首架着她脖子的蓝眼睛男人,颂仪鬼使神差的想: “是否往前面凑近一点点,她就可以回到1939年的家了?” 一个小时前。 位于巴伐利亚波森霍芬的剧院里几乎全场满座,附近的贵族们都到这儿来听一位叫做德波拉的女高音的音乐剧。 从她第一次登台亮相后,不过短短一月,这位新晋的女高音马上成为了巴伐利亚波森霍芬的宠儿。 现在正值夏季,剧院里却并不炎热。 当初修建这所剧院的贵族花了大价钱,而这个家族的后代们此刻就在剧院里面。 在剧院的中心,最好的那个位置上面,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坐在视野最佳的那个位置上面。 一头栗色的长发自然垂落,鼻子秀气,下颚线虽然还残留着孩童的稚嫩,嘴唇却丰盈如玫瑰,此刻,她正双眼闪亮的盯着舞台,而演出甚至还未开始。 “茜茜?”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颂仪看向声音的主人,这具身体的母亲——卢多微卡公爵夫人。 “你原先也不热爱歌剧,这会儿却喜欢了,上帝保佑你能把这个优雅的爱好一直持续下去。”卢多微卡公爵夫人不知是感叹还是祈祷。 卢多微卡年纪才三十多,肌肤白嫩,脸蛋略微圆润,同她的脸一样,她身材丰盈,现在,她已经是六个子女的母亲了,却依旧十分年轻。 洋人似乎都是这样,若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这样的身材大约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哎,来到这个地方也有半个月了,跟自己以前所接受的教育相比,这里始终是太不矜持了。 先不说那种动不动就亲爱的甜心之类的称呼,最让人感觉尴尬的就是兴奋时人们总喜欢用亲吻来表达高兴和喜爱,就好像男人和女人的界限完全被抹去了一样。 卢多微卡在她“养病”的那段时间经常来关爱她,包括每晚的晚安吻,每次接受的时候颂仪都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知道,她自小接触的教育最多是孩童时期可以依偎在母亲和奶娘怀里撒娇,亲吻这种事情可是想都不敢想。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必须融入进去,因为以前的时代她只叫做章颂仪,但是现在,她还有个十分复杂又拗口的名字——伊丽莎白·阿玛莉亚·欧根妮公主,洋人的公主。 “我现在喜欢它了。”颂仪对卢多微卡说。 她的确喜欢歌剧。 虽然她是章家大小姐,民国时期的世家闺女,但托父亲的福分,她也接受了洋人的一些教育,而其中最被她喜爱的就是歌剧,在歌剧里面她还有一位偶像。 别说她本来就没事儿,就是真的病了,为了对方她也是会过来的,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德波拉几乎是她唯一能跟那个世界引起共鸣的连接。 “你随身带着嗅盐了吗?” 颂仪现在的长姐,海伦妮问道。 海伦妮是一个一顶一的美人儿。她的美几乎无可挑剔,精致的五官,牛奶一般的肌肤,还有她温柔如水的好脾气。 “我带着了,海伦。”颂仪微笑,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在轻轻反驳。 “才怪。” 这地方又一个古怪的风俗,同旧时代的中国差不多,因为束胸勒人,所以贵族小姐经常容易晕倒,并且以这个为自豪。多么的畸形啊!要是让颂仪选择到底是裹小脚还是束胸,她一定会选择……两个都不要! 裹小脚会造成双脚畸形不能走路,束胸,一个不小心根本就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在女仆要给她穿束胸衣的时候,颂仪表示她会让海伦妮帮她,而实际上,等女仆走后,她就马上把束胸塞进了衣柜,挑了一件不那么需要展现自己那小细腰的衣服。 座位上铺着软垫,剧院里跟外边比起来很是舒爽。 颂仪双手轻巧的放在膝盖上,眼睛望向舞台,能够亲眼见到偶像演唱歌剧显然令她感觉到十分兴奋。 舞台很大。 时间开始后,演员们陆续上演。 这是一出悲剧,故事的核心并不重要,古往今来,但凡男女同时登台总少不了那点情情爱爱,颂仪喜欢的是那个新晋的首唱,一位个子高挑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洋人女性。 尽管在爱情中她没有得到圆满,但男主死后她坚强抗敌的样子以及铿锵的歌喉简直像是无形的利箭一般,直指颂仪的心里。 德波拉弗格特·菲尔斯腾布格。 我得去看看她! 在演员谢幕后,颂仪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我要去化妆间。”颂仪小声对卢多微卡说,在这个时代不能说出恭而应该说化妆间。 “我陪你过去。”海伦妮说。 颂仪冲海伦妮使了个眼色,海伦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卢多微卡开口之前笑了一下,说:“若你自己没问题的话,我就不陪你过去了。” “当然。”颂仪松了口气,卢多微卡让她路上注意点。 从那边出来后,颂仪起先是缓慢优雅的走着,就好像她此刻正穿着那要人命的束胸衣,掐着一把小细腰如弱柳扶风一般,但只等人们的视线看不见后,她就加快了脚步,甚至可以说是轻盈的小跑了起来。 后台,这里是她今晚最主要的目的。 演员们的化妆间颂仪只参观过京戏表演的,但洋人的舞台剧还真没瞧见过。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裳,比一个养鸡场还多的羽毛,还有一些歪在一旁的高跟鞋。 颂仪小心的避免自己因为踩在什么东西上而跌倒在地出糗,幸好演员们还在准备下一场戏,所以比较忙碌,没太多人注意她。 名字。 颂仪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原先的世界一样,就像在她那个时代,只要成了角儿,总会有些特殊,比如自己的休息室,而对于内敛之人来说,暴露他们的名字就像是一种刑法一样,但对于演员来说,名字贴在门口,昭显其所有权则是一种荣誉。 她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德波拉弗格特的休息室。 能够见到偶像令颂仪有些激动,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敲了敲门,一声清亮的“请进”使得她心情雀跃了起来。 打开门,坐在化妆椅上的女性有一头长长的,像是麦穗一样闪耀着光泽的金发,穿着大大的蓬蓬裙,腰肢细细一握像是能捏断一样。 “天呐,是年轻的德波拉!” 颂仪心里有些不矜持的尖叫了一声,面上却还是得体的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是双手放在了胸前,用力的握着了。 “德波拉弗格特小姐。”颂仪喊出了自己偶像的名字。 正在看唱本的德波拉小姐抬起了头,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望向了颂仪。 “你是?” 颂仪深呼吸一口气,她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了好多话语,原先那些“我十分喜欢你的演出”等的话语,在见到一个熟悉又亲切的人后,全部变成了对那个时代的思念。 在那个时代,德波拉已经是一个世界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她的歌声还总能带给人励志和希望,她宣扬的是一种女性的自由和解放,是一个时代浓缩的印记。 红顶高墙,闺阁绣房,那才是她熟悉的时代! 但就在她上前一步,准备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时候,化妆间的房门被一阵蛮狠的力道打开,在颂仪回过头去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架在了颂仪的脖颈上。 发色漆黑暗影沉沉的男人。 见到熟悉的人勾起了她思乡的情绪,以至于鬼使神差的想道:“是否再凑近一点点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掩护我们,不然这匕首就得往该去的地方去了。” 男人盯着颂仪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看起来他正在逃命,英俊的脸颊有些擦伤,那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暗色的印记在高档的布料上晕染开来。 颂仪的眼尾瞥到了被另一个高大男人挟持的德波拉,刚才那一声高亢的女高音被生生地捂住了。 “好。”颂仪开口说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当然了,任谁被一个手拿利刃的刺客挟持都会害怕的,那刺客之前一直专注的盯着她,似乎是在细细打量,若不是她开口了,声音无法完美掩饰自己的情绪,颂仪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到更好。 面前的男人收了刀子,他没有像旁边那个人一样捂住颂仪的嘴巴,可颂仪敢打赌那不是因为他粗心大意,恰恰相反,他在最有限的时间内做了最有效的判断。 那个人的眼神像是他手中那把锐利的刀子一样,将这间不大不小的化妆间切割成了好几块。 寻找最隐秘的藏匿点。 可惜的是,这里并非有足够的空间把两个大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直到男人的视线再次盯着了颂仪,看起来他找到了最好的地方。 2.chapter2 颂仪刚把人藏好。 化妆间的门就被人用力敲了敲。 她们两个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来了。 德波拉小姐看向颂仪,有些不知所措。 颂仪拿起钢琴旁边的唱本,然后把德波拉小姐按在凳子上,以免她打颤而被人瞧出了破绽。 刚做好这一切,穿着制服的士兵们就哗啦啦的闯了进来! “抱歉打扰两位女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颂仪看向来人。 一众士兵两列排开,从外边走进来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高个儿男人,眉目不起眼儿,一把嗓子倒是好听,顺便说一下,军衔也不低,上尉。 上尉两眼弯了弯,白手套本来还拿着佩剑,现在却摘下了右手的手套,佩剑递给了一旁的属下,然后走至她们面前,先屈身吻了吻德波拉小姐,又走至颂仪面前,准备给她一个吻手礼。 尽管身上每一处都在尖叫,因为如此不矜持的礼仪,但颂仪还是不露声色的微笑。 优雅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对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并且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时,颂仪眨了下眼睛。 两只手抽离的时候,颂仪几乎屏住了呼吸去深刻的感受了一下。 不,她不是为洋人的吻手礼感到惊奇,而是…… 女子的目光在上尉的手上流连了一下,想:还真是一双修长又干净柔嫩的过分的手。 一个上尉,手指上却没有军人的那种粗粝又毛糙的质感,尽管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但给她的感觉却还不如刚才那个黑发的男人。 杀伐果决——军人的气质并未在这位军装笔挺的上尉身上体现。 颂仪把这些奇怪的心思暂且留在心里,她此刻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也许面前这群人也并非一定就是奥地利的守卫军官。” 吻手礼完毕,上尉向后退了一步,道: “女士们,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两个刺客?” “刺客?”颂仪表现出讶然的神情。 为首的上尉看向了颂仪。 “是的,女士,十分凶险的刺客。” “不,我们并未见到。”颂仪回答道。 相貌平凡的上尉先生看着颂仪,笑道:“刺客是如此的狡猾,也许两位没有看到,但作为奥地利的守卫士兵务必要仔细的将这里搜查一番,以保障二位的安全。” 上尉想要下命令,但颂仪阻止了他。 “不行!” 上尉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自己。 颂仪的心脏跳的有些快,她在脱口而出的时候几乎完全忘记了这儿并不是她的闺房,而尽管这是女士使用的房间,在比较开放的西方社会,也并不存在太多的隐私问题。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多余了!因为面前的上尉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怀疑之色。 “我想,搜查一下的确是十分有必要的。”上尉慢吞吞地说道。 在颂仪开口阻止之前,这位傲慢的上尉已经给属下们使了个眼色,两个健壮的士兵直奔墙角的衣柜去! “啪——” 老制的铜锁被破坏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衣柜被打开了…… 不大的衣柜里面,只有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舞台剧服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衣柜被打开的时候,在场的士兵们都严正以待,颂仪在锁落地的时候,看向那个上尉,道: “我想,这一目了然的衣柜是放不下所谓的刺客吧,除非您说的刺客只是跳蚤之类的东西,而我们奥地利的侍卫们认为对付跳蚤得用上剑和火筒。” 尴尬的神色浮现在上尉的脸上。 “请原谅我们的无礼。”上尉致歉道。 “我们走!” 上尉招呼自己的属下,颂仪的心刚准备放下来,但就在此刻,那原本已经走到门边的上尉,戴着白手套的手都握上了门把手,却突然回过头来。 一双眼睛里充斥着像狐狸一样狡黠的光芒,同他平凡的相貌是那么的不搭。 “女士,您介意告诉我,为什么您手中的唱本是倒着拿着的吗?” 齐刷刷的目光全体看向了颂仪! 上尉松开了手,去而复返。 他慢吞吞地向颂仪走过来,军靴锃亮,马刺走动的时候带着声响,就像是镣铐一样丁零当啷的,响的令人慌乱和不知所措。 颂仪看着在自己一尺前站定的男人。 因为身高的原因,她得仰头看着对方。 上尉右手伸出来,捏着唱本的一角,缓慢下滑,然后握住了颂仪的手腕,用巧劲儿封住了她的力道,笑:“恩?女士。” 空气中是如此的安静,好像下一刻就会响起一阵暴风雨一般,但,没有。 颂仪嘴角微翘,毫不畏惧的看着对方,朱唇轻启,道: “在存远永会不请爱的中心中心们人。来再不去逝春青,开再不谢凋若花好……情真了满充里声歌的他在。” “什么?”男人愣了一下。 颂仪眼都不眨,再次吟诵: “在他的歌声里充满了真情,它使我深深地感动……人们心中心中的爱请不会永远存在。” 话音落地,栗色长发的女子主动向前一步,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直视对方,略微带着点嘲讽的语气。 “您是没见过能把唱本倒着背的人吗?” 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因为熟悉这幕歌剧的人都知道,就在刚才,这个瘦小的姑娘一字不差的倒背出了唱本的女声段落。 “巴伐利亚马克斯公爵的女儿,伊丽莎白·阿玛莉亚·欧根妮公主,我的身份。”颂仪高傲地说道。 “而您现在可以放手了,上尉,因为很明显,你还不曾有资格这样无礼的抓着拥有皇家血统的人的手腕” 男人有些僵硬的松开了手。 颂仪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上尉快速的单膝跪地,随后其他士兵也如此。 “请再一次原谅我,公主殿下。” 颂仪没有马上让他们起来,她站立着,不说话,时间仿佛细沙一般缓慢地流过。 良久,颂仪才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下一次了,上尉。” “谢公主殿下。” 颂仪重新拿起了唱本,稍微侧着脸颊,秀气的鼻子下是微微抿起的嘴唇。 上尉对自己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准备安静而有序的离开了房间,却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被叫住了。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上尉恭敬地问道,此刻再也不怀疑颂仪他们窝藏了刺客,毕竟,若她们这样做了,更应该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才对。 颂仪抬眼看向对方,道:“您的番号,上尉,毕竟这世界上喜欢穿着军装到处招摇撞骗的人可不少。” 上尉站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很快的闪烁了一下。 “奥地利第四集团军斯蒂芬·耶利内克中尉!” 颂仪打量了一下对方,最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终于放他们离开。 房门被小心地关上了,一直到脚步声都远离了,颂仪本来还平静的神情却突然紧绷了起来。 “他们走了。”她小声道。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一会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 女士们宽大的裙摆平日里是最为艳丽的蝴蝶羽翼,此刻却是整个房间里最好的藏匿点。 两个男人从她们的裙底下出来。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男人低声说道,明晃晃的匕首似乎下一刻又会回到她们的脖子上。 颂仪呼吸一窒。 这可不是儿戏。 刚才那把刀子架在她们脖子上的时候,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气。 恐惧,深深地恐惧。 那群奇怪的侍卫到来时,她的感官几乎是麻木的,而现在,当房间里只有她们和两个“刺客”后,那低沉又带着点冰冷的语调就使她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恐惧。 那是第二次,她离死亡那么接近,仿佛只有一指的宽度。 德波拉小姐整个人依旧僵硬的像是一块木头,她的身体颤抖着,眼睛惊惧的瞪得大大的。 那个黑发的男人并不看向德波拉,他只是在颂仪低头的那瞬间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向左侧帘幕那个地方的角落走去。 颂仪看向那个男人。 他们两个人把衣柜搬开,然后黑发的男人蹲下身子在墙壁上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机关一样。 杀伐果决,身手灵敏,以及冰冷却意外正直的眼神。 她是见过末路狂徒的。 真正的杀手,眼神是空洞的,或者是狂热的,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刚才的确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很快的,就在颂仪酝酿着该不该从后面打晕那个刺客的时候,只听见一阵细小的声音,然后,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是花色墙纸弄好的墙壁,现在竟然打开了一个逃生用的小门。 手脚利落的两个刺客就这么消失在她们眼前。 颂仪小跑过去,逃生门却快速地关上了,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刚才……”德波拉小姐颤颤巍巍的声音把颂仪从震惊中拉回来。 她看向德波拉小姐,下意识问道:“您刚才很怕吗?” “上帝啊……当然了……”德波拉小姐哆嗦着回答道。 颂仪内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失望。 她在这个时代近距离的接触了自己的偶像,可是,那朵铿锵玫瑰却并非坚韧又美丽。 偶像的幻灭大概就是这样,也许这就是她父亲所说的,周敦颐惯常书写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古人诚不欺她。 “我得把他们喊回来,抓住那两个刺客,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受伤!”德波拉小姐说道,她站了起来,双腿却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些绵软的酿跄了一下,幸好颂仪搀扶了一下。 “等等,德波拉小姐。”颂仪说。 德波拉小姐看向她。 颂仪抿了抿嘴唇,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在刚才的接触中,那白手套下的手指干净又整齐,几乎连茧子都没有,经常握武器的军人不该是这样的,而我在问他番号的时候,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您是说……”德波拉小姐没有说下去。 颂仪点点头。 “我们该怎么办?” “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德波拉小姐,照常演出,别让那伙人看出破绽。”颂仪叮嘱道。 德波拉走了,化妆间只剩下颂仪一个人。 她对刺客没什么兴趣,而现在正好。 她坐下来,裙摆像是盛开的花。 黑白琴键在她手底下像是自动跳跃的音符一般,那是首镇魂曲,也是她唯一会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直到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才敢把心中的恐惧通过音乐宣泄出来。 在那场空袭中, 死亡离她如此接近。 最终,她死了。 灵魂来到了异世, 愿所有人的灵魂得到安息…… 门外轰隆隆的声音没有打搅到她的悼念,所以,在半开的房门外,颂仪没有看到,那双焦糖色眼睛里的惊艳。 3.chapter3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 颂仪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开。 在拐弯的回廊那里,颂仪脚尖还未落地,一列士兵就在她面前站定。 又一个带着肩章的上尉。 颂仪站定,瞧着面前的人。 “女士,请问您有瞧见两个落跑的刺客吗?” 穿着皇家侍卫服的上尉问道。 颂仪打量了一下对方,道:“不,上尉,我没有瞧见过。” 皇家侍卫点点头,然后给部下们一个手势,他们往右手边整齐站列好。 听闻西方人讲究绅士礼节,就连侍卫都是如此。 一众军人身板笔挺,大长腿十分漂亮,并且目不斜视表现得十分有礼。 颂仪微微颔首表示致意。 待她走后,那个上尉再次发出了指令,皇家列兵们军鞋刺刺的声音响起。 颂仪盯着那些装饰着黄色穗子的军服,若有所思: 同样的军服,不同的两拨士兵。 一队嚣张跋扈,一队绅士有礼。 同样是皇家粮饷供养的,差别会有那么大吗?以及,同一个地方,派了两个上尉过来,还有那个黑发的“刺客”。 想到那个刺客,颂仪抿了抿嘴唇。 如此无礼的人,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刺客,最好都是别沾惹上为好。 想好后,颂仪决定刚才的事情谁也不告诉。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要是说了,多了些为她担惊受怕的人不说,恐怕那刺客要是来路不明,还会有大麻烦。 颂仪加快了脚步刚回到舞台前面,还没站稳卢多微卡立即拥抱了她,有点用力,甚至勒得她手臂都有点发疼了。 “上帝啊!”卢多微卡压抑着尖叫声,但就因为如此,她的情绪就完全加注在动作上面了。 “剧院里竟然有刺客!幸好你没事儿!” 卢多微卡放开双手,还喘了口气,胸脯颤动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还带着点恐慌,她看上去像是要把颂仪当成孩子一样,拥抱后还要摸摸她的脸,安抚她,但在众人面前,她顾及着仪态,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么个打算。 颂仪微微一笑:“我没事儿。” 卢多微卡舒了口气,从上次落水后,她就总觉得她的二女儿有些怪怪的。 当然,这不是指外貌,而是,像是内在的东西。 卢多微卡说不上来,但不管怎么样,茜茜没事儿就好。 颂仪看到卢多微卡在确认她没事儿后就转身去安抚另外两个小的孩子,而一旁的海伦妮先是碰了碰她的胳膊,然后握着她的右手。 女孩儿的手像是柔荑一般细嫩。 同许多中国女子的细嫩不一样,外国女子的手多是饱满,指间如百合,带着以追求纤瘦的中国女子不曾有的润泽和丰腴。 颂仪回握了海伦妮的手,偏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害怕了吗?海伦。” “我当然会害怕,亲爱的茜茜,我真想去找你,但爸比里说这样我们会失散,你要回来就找不到我们了。”海伦妮低声说,她那双跟母亲一样的绿眼睛里像是装着一汪清水一样,泛着细碎的光辉。 颂仪想:她现在有一个十分温柔又感性的大姐。 一个家族里不需要太坚强的女性,除非他们没有男孩儿,但在这里,她至少可以做一个坚强的女性。 “别怕,海伦。”颂仪捏了捏海伦妮的手指,后者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真美啊!”颂仪想,若她是男子,必定要娶海伦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子。 卢多微卡安抚好了一众儿女后,不远处的丈夫过来了,若是胡子可以戏剧性的发泄出主人的情绪,想必这会儿应该已经翘起来了。 “孩子们呢,一个都没少吗?”马克斯公爵喊道,还夹杂着一丝愤怒,估计是因为本来一家人好好看戏,却被莫名其妙的刺客破坏了而生气。 “大家都在这里,马克斯。”卢多微卡对丈夫说。 马克斯公爵身材高大,年轻时长相虽算不上英俊,但他为人豪爽。平时夫妻俩虽然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斗嘴,但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却总是能一起解决。 “路德维希,海伦,茜茜……” 马克斯每喊一声就有一个人喊到,就像是军营里面一样,那些还未走掉的贵族们都对此侧目,但马克斯公爵浑然不在意,孩子们也不搭理那些,唯独颂仪因为“初来乍到”,面对众多目光还有些脸红。 “是的,一个没少。”马克斯公爵嘟囔了一句。 颂仪松了口气。 以前在军队入职的大表哥跟她说过,在军队里,说话得喊,报道得拍,用上力气。幸好这个马克斯公爵没有像拍南瓜一样“砰砰砰”的拍打他们的头,不然那蒲扇一样的大手在她脑袋瓜子上用点力气一拍,她估计就得再一次穿越了。 马克斯公爵清楚人数都没少好,就带着大家准备离开剧院。 在出口处,看到检查的侍卫时,颂仪有些吃惊,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虽然样貌频繁却双眼闪亮的上尉。 “他怎么会在这里?”颂仪把吃惊的声音咽回到肚子里去。 “怎么了?”海伦妮看颂仪迟疑了一下脚步,就问道。 “没事儿。” 颂仪偏头冲海伦妮笑了一下,然后不敢再晃神小步往前走着。 大弟卡尔检查结束出去后就轮到颂仪了。 男士们没有优待,几乎都是直接搜身审查,女士则有个小帘子围着,里面有个女官一样的人物,专门负责女士。 “伊丽莎白殿下,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这句话颂仪听过好多遍,尽管贵族们都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 前面有些十分不愿意的贵族可以摆出恶劣的态度,使得这群侍卫难受,但她做不出来。 颂仪走到帘子那儿,女官双手在她身上快速却细致的摸索了一下,冲外面说道:“没有武器。” “让她过去。”上尉气定神闲的说道。 颂仪也不敢回头,只是心里想:与其说这个人是军人,不如说他也是个贵族,还是那种家里有点钱自己就不担心所以以吃遍世间美食儿,玩遍天下游戏为目标的二世祖。 罪过罪过,她这样想倒是造了口业了。 等最后的马克斯公爵出来后,他们一家人就上了马车。 颂仪和海伦妮还有小妹妹玛丽在一个马车里面。 玛丽今年才四岁,今天晚上她有些被吓着了,为了安抚她,海伦妮让玛丽枕在她的大腿上,给她唱歌想把她哄睡了。 温柔细腻的嗓音,窗户被打开了一点。 颂仪靠着马车背,望着窗外思索着。 她没法不去想。 太奇怪了。原先她觉得这个上尉不像是真的皇家侍卫,但现在他又能在所有人面前自然的抽查每一个贵族,是他胆子太大,还是我想多了? “怎么了?” 颂仪回过神,望去。 玛丽已经睡着了,小手松松的拽着海伦妮的裙摆一侧,稚嫩的容颜从侧面看饱满如月。而海伦妮正疑惑地瞧着她。 “我只是在想刺客的事情,你知道我总喜欢关心这些。”她半真半假的说着。 颂仪虽然才当了半个月的茜茜,但她可一直是小心行事。她尽量通过翻阅原主人的东西来了解她,没人的时候还会尽可能的从别人嘴里打听一些关于这具身体主人的事情,所以她知道茜茜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儿。 “别再想这么可怕的事情了,茜茜,你会做噩梦的。”海伦妮嗔怪了一声。 “好吧,我尽量。”颂仪笑着保证道,海伦妮看了她一眼,似乎对这个承诺不抱什么希望,但正如颂仪想的一样,海伦妮没再追问她。 马车很快就到了波分霍森村,待马儿停稳后,颂仪她们准备下车。 因为玛丽睡着了,海伦得抱着这小丫头,所以颂仪先下去,等会人帮把手,但就在颂仪刚打开车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快速响起。 “有刺客!” 颂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4.chapter4 颂仪猛地看向声音那边,脸色被有些微微的泛白。 难道是…… 但,右手边马克斯公爵他们那边没有人受伤,也没有所谓的刺客的身影,只有她的大弟,卡尔正一脸兴奋的挥舞着本应该属于马克斯公爵的佩剑,而那柄被马克斯公爵细心呵护的佩剑,轻易不离身的佩剑,连卢多微卡都不能随便碰触的佩剑,此刻——剑锋上串了两只受惊的地鼠。 是的,两只地鼠,目测其中一只已经被吓蒙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下,除了卡尔特奥多的笑声,少年那种洋洋得意的腔调若是平常总是会让人觉得好笑,但在此刻,全家人都刚经历一场惊险后,就会让人生气了。 “卡尔特奥多·马克斯!”卢多微卡高声喊着男孩儿的名字,后者拿着还串着两只地鼠的佩剑瑟缩了一下。 “马克斯!”卢多微卡看向自己的丈夫,一向溺爱孩子的马克斯也气的抖了抖胡子。 “打屁股,必须的,卢多微卡!”马克斯大声说道。 卡尔特奥多觉得受到了羞辱,他气得发抖,同样大喊道:“我十二岁了,我是个男子汉了!你们不能打男子汉的屁股!” “等你长到你大哥那么高的时候再说!男孩儿!” 马克斯公爵大步走过去,卡尔特奥多见势不妙就想开溜,但马克斯是个打猎的好手,像二儿子这种小猎物,他轻松的就捕获了。 “爸比里!你不能打我的屁股!”卡尔特奥多扭动着身子大声地抗议,两只地鼠乱甩,不一会儿连那只本来清醒的也晕了过去。 “我是你的爸比里,我就有权利!” 家长的权威总是如此的蛮横。 卡尔特奥多像是一袋大米一样被马克斯公爵扛在了肩膀上,并且没多久就被剥夺了佩剑的使用权力,眼看着大家都进到大厅里面了,连仆人们都出来看见了。 卡尔特奥多满脸通红,最后嚷道: “但是爸比里!至少别在所有人面前!” 马克斯公爵的脚步都没有停顿,但他同意了这个小混球的建议。 “好的,男孩儿,你被允许了!” “哦,上帝啊!”卡尔特奥多沮丧的嘟囔了一声,然后像是即将死去的天鹅一样,垂着脖颈趴在父亲的肩膀上。 “你们的父亲将要执行家规了,我想你们几个都更应该清楚不要去碰他的佩剑吧?”卢多微卡对剩下的几个子女说道。 大家一致回答:“是的,妈妈,我们明白。” 卢多微卡点了点头:“那么去洗漱然后睡觉吧,孩子们,上帝会在梦中保佑你们的。” 孩子们挨个儿去亲吻自己的母亲,睡着的玛丽还有最小的弟弟被保姆抱了过去。 轮到颂仪的时候,她做了点心理建设这才上前亲吻了卢多微卡的面颊。 “呼——”她在心里松了口气。 跟母亲互道晚安后,颂仪跟海伦妮回到了她们的卧室。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至少比她以前的闺房是要大一些,毕竟这是两个人的房间。 同中国的雕花绣床不一样,这儿常见的是四柱大床,蕾丝和缎带还有反复的花纹几乎充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桌面上铺着香色的桌布,大朵的花朵密集的织在上面,还奢侈的用了银线,一只法国产的圆颈细口花瓶里放着一束玫瑰,娇艳欲滴的样子。 颂仪晃了晃脑袋。 和崇尚意境流畅的中国不一样,西方国家的卧室向来以华贵为主。 颂仪换了礼服,穿着睡裙,本来被编织成辫子的栗色头发打散开来,用象牙梳梳理着。 象牙虽好,颂仪却格外怀念自己那把桃花心木的梳子。 打理好自己后准备入睡。 “叩叩——” 海伦妮去把门打开,颂仪回头望过去,是她抱着枕头的小妹妹玛丽。 “茜茜,海伦,今晚我想和你们一起睡。”玛丽穿着白色的睡裙,一脑袋小卷毛,眼睛大大的就跟商店街里摆放的橱窗娃娃一样精致,只是此刻,她看上去有些害怕。 也许刚才的事情对一个不到五岁的女孩儿来说,还是太令人恐惧了。 “当然可以,甜心。”海伦妮牵着玛丽的手,右手拿着枕头。 “你要选择哪张床?”海伦妮询问小姑娘。 玛丽那双大眼睛在左边的床上瞅瞅,又在右边瞧瞧,最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颂仪,眨了眨眼睛说:“我要和茜茜睡。” “你还真会挑,一下子就挑中了我们勇敢的女骑士不是吗?”海伦妮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 “她有着很棒的认知,能够确切的知道在有敌人入侵的时候,我能够保护你们两个。”颂仪开了个玩笑,玛丽被逗乐了,但没过多久,那种笑容又慢慢地消失了。 “可是茜茜,你没有佩剑,像爸比里那种。”玛丽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可能会受伤。” “噢!茜茜,我不要你受伤,像之前那样!”玛丽瞪大了眼睛,然后她小跑到茜茜面前,仰着脑袋瞧着她,眼睛有点雾蒙蒙的了。 颂仪觉得心都要化了,面前是一个多可爱的小天使啊。就是那种,她从书里看到的,有着小金翅膀和大眼睛的小可爱,比小兔子还要毛茸茸一样的小东西。 “我不会有事儿的,玛丽,现在没有坏人不是吗?我们的庄园十分安全,爸比里他们都会守护我们的。”颂仪摸了摸小卷毛的头发。 玛丽像是被说服了,她又看了一眼海伦妮,然后点了点头应道:“恩。” “那我们现在需要干什么呢?”颂仪弯腰点了点小卷毛的鼻子。 玛丽害羞的微笑:“跟茜茜一起睡觉。” “那好吧,好孩子的睡觉时刻到了。” 小卷毛点点头。 颂仪把玛丽抱起来,海伦妮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把床铺都整理好了。 枕头是那么的松软,她们一躺上去玛丽就扭过身子看向茜茜。 “像不像在棉花糖里面?” “不,亲爱的,现在不可以吃棉花糖了。”海伦妮停止翻动她的书页,冲她们这边说道。 “我只是有一点点想。” 玛丽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那的确是一点点,白白嫩嫩的,使得颂仪觉得那就像是一颗很好吃的糖,上面正用令人心动的色彩写着“快来吃我吧”。 “糖”的主人浑然不觉,一头小卷毛晃动着。 “睡前故事,茜茜。”玛丽眨着大眼睛说道。 看着想要聆听睡前故事的玛丽,颂仪有些为难了,说实话,诗词歌赋她会,奇趣妙闻她也知道一点,但西方那套哄孩子的故事她可就不行了,正在为难的时候,海伦妮替她解围了。 “上次那个公主的故事我们还没讲完,你要听结局吗?亲爱的。” “要的,海伦,我生病了,那个结局我还不知道。”小卷毛终于记起了自己半个月前朝思暮想的故事结局。 “好的,那我们今天就讲这个故事。”海伦妮微笑,颂仪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 “我想你抱着我,茜茜,这样我才不会害怕。” 小卷毛软软地请求,她想要听故事,却又不想离开茜茜的床铺,而把后背露着实在是太可怕了,听说吃小孩儿的魔鬼都喜欢从背后开始。 “我会抱着你的,你可以放心听故事。” 小卷毛放心了,一双纤细的手抱着她还有些圆滚滚的肚子,暖暖的,还很香。 小卷毛闭上眼睛闻了闻,觉得这个香味儿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是一种,特别好闻的,不会让她打喷嚏,但舒服又温暖的感觉。 月色更加明亮了起来,落地时钟敲了几下。 故事的结局毫无意外的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了。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后,海伦妮抬头的时候,她忠实的观众就只剩下一个了。 “睡着了?” “是的,很遗憾,海伦,在你说第五句话的时候她就睡着了。”颂仪低声笑道。 “我想在她明年生日之前,她可能一直听不完结局。”海伦妮同样微笑。 灯暗淡了下来,黑夜中,颂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但就在此刻,她的身体突然像是僵硬了一般不能动弹,然后,红晕像是某种热气一般蹭的浮现到了她的双颊。 因为她看到,在一面华贵的镜子里面,一个裸男赫然出现在镜面中! 5.chapter5 那很明显是一个白人男性的身体。 双肩宽阔,肌肉结实,右手臂绑着绷带。 男人只穿着一条长裤,松松的吊在臀跨上,有一丝毛发从小腹上□□出来。 此刻,男人正□□着上半身低头擦拭着身子,而就在他抬眼的时候,颂仪从镜子里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漆黑的短发,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紧抿的双唇。 就是那个一见面就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刺客! 颂仪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的脑子快速的转动着,然后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现在正透过对方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她正在刺客的身体里面!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颂仪挣扎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维太过强烈,以至于那个男人一直盯着镜子,然后轻蹙起眉头,接着,做了一个朝镜子面前走过来的动作! 鹰峰一样的眉眼下是一双像宝石一样的眼睛,眼皮又宽又深,紧紧盯着的时候就显得凌厉了起来。 颂仪抽了口气,因为刺客抬起了手正往镜面中的眼睛伸去。 “哈——”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几乎是一片黑暗,怀里有一个温暖的,还散发着奶香味儿的小东西。 “老天啊……” 颂仪喘着气疏解自己的紧张,她的双颊还是滚烫的,毕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直视一个男人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那梦境竟然是如此的真实,她完全能够感觉到那手臂上刺伤的疼痛感还有盯视线镜面的凌厉感。 虽然天还未亮起来,但颂仪也完全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起来,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压压惊,然后披着睡衣去了阳台那里。 因为不是夏季,窗外十分安静,偶尔能感觉到有风拍打在窗面上。 她不敢开窗,怕夜风吹坏了海伦妮和玛丽。 幸好房间里的地毯毛茸茸的,脚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声音。 颂仪在地毯上来回踱步。 她的眉毛拧着,因为这个“梦”,她又开始想起今天在剧院里的那些事儿。就这样一直想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倒是她自己又打起了困倦的哈欠。 “算了。”颂仪晃了晃脑袋,决定暂时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摘出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卢多微卡说奥斯威尔克公爵将会举行一场舞会,而她认为她的两个大女儿是时候开始参加社交活动了。 卢多微卡的潜意思是希望通过这场舞会让两个女儿多结识一下年轻人,好为以后的婚姻多做打算。 “奥斯威尔克公爵是个很有名望的人,届时一定会有很多年轻人参加。” 马克斯公爵对于自己的妻子如此夸奖另一个男人感到不满。 “我亲爱的卢多微卡,别忘记奥斯威尔克自己的儿子可不怎么成器。”马克斯公爵挑剔道。 他说的是奥斯威尔克公爵的独子,在巴伐利亚城市中心中很有名的纨绔贵族。 “当然,小奥斯威尔克的确有些不成熟,但我相信去年他从法国回来后一定有所长进。” “我并不这么认为。”马克斯公爵喷了喷鼻息道。 颂仪见他们可能又要吵起来,所以适时地打断道:“那么妈妈,我们是否要出去挑选一身合适的礼服?” “是的,当然了,亲爱的。”卢多微卡把视线转移到二女儿身上,“这是很有必要的。”她满意的点点头,跟丈夫马克斯公爵的那点不快就被她抛诸到脑后去了。 “说到礼服,等会儿我会让沃尔特去送个信,特奥多那儿有最时髦的礼服,我们下午就要过去。” “当然,妈妈,特奥多那边的礼服是最抢手的,舞会即将开始,别的姑娘们一定也会抢占这个好裁缝的时间的。”颂仪眨了眨眼睛说道。 卢多微卡的双眼里有一丝慌乱,这可不行。 “特奥多!”卢多微卡喊着送信的男仆。 “特奥多!你得快点给我把它送过去!”卢多微卡离开了饭桌边提着裙子去找男仆。 “这种时候她就忘了世界上还存着礼仪这种东西。”马克斯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着。 “爸爸,你这是嫉妒。”卡尔特奥多咽下自己嘴里的食物说道。 “嫉妒!” 马克斯公爵提高了嗓音:“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他甚至是个秃顶!” “噢,爸爸,这有些甜蜜了。”卡尔特奥多甜蜜地笑着,这个坏小子在父亲真的发火之前溜走了,而颂仪她们都低着头默默地忍着笑意。 下午一点的时候,卢多微卡等两个姑娘们装扮好后就带着她们准备坐马车去裁缝店里,而她们刚出大门就瞧见马克斯公爵穿着打猎庄,带着小毡帽也出门了。 “你去哪儿?” 卢多微卡询问自己的丈夫,后者哼了一声。 “我去找我的乐子。” 望着大步往前面走的丈夫,卢多微卡有些愕然,她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儿,十二岁的卡尔也穿着深色的短褂扛着一只木枪追赶了上去。 “爸爸!把我带上!” “卡尔,别摔着了!”卢多微卡看着奔跑的儿子有些担心,而前面的丈夫听到这句叮嘱后,不爽的回过了头,他怨念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后对卡尔特奥多大声说:“别跑!” 卡尔特奥多无辜的眨了下大眼睛,然后小心地跟在父亲后面。 “可怜的卡尔。”颂仪冲海伦妮说,后者抿嘴笑了一下。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的父亲了。”卢多微卡摇摇头。 “妈妈,我们都羡慕您和爸比里。”海伦妮说。 卢多微卡有些吃惊,而海伦妮和颂仪只是互看了一眼,笑着。 “古怪的小丫头们。”卢多微卡不再多想,因为特奥多的店可不会一直等着他们。 颂仪她们乘坐四轮马车,大概半个小时后来到了特奥多的服装店。 颂仪她们刚下了马车就瞧见店门口两个人正说着话。 其中一个一看就可能是店老板,而另一个,从侧面看,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从他金制的袖口来看,是一个贵族。 “记得腰部我要收紧一点儿。”年轻人嘱咐道,口音带着点法国的浪漫。店老板点头表示知晓,前者这才满意的准备离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颂仪这才清楚的瞧见对方的五官。 修建的俊秀的眉毛,淡金色的,碧绿的眼睛在阳光的发射一下还圆溜溜的,唇瓣跟女孩子一样,带着点丰润微微撅起,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颂仪把视线收回来,然后就发现卢多微卡和海伦妮都还盯着那个年轻人看,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多漂亮的小伙子啊!” 卢多微卡身为已婚妇人自然可以这样感叹了,海伦妮只是脸红的笑了一下,也许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可有些大胆了。 “公爵夫人,感谢你们的到来。” 特奥多眼尖的发现了她们,然后他阻止了学徒,自己过来迎接他们。 颂仪观察着面前的店老板。 特奥多是个戴着金色细框眼睛的男人,五十来岁,个子不高,穿着一身修身的常服,皮肤有些松弛了,但一双手还十分灵巧。 卢多微卡显然是特奥多先生的老主顾了,她自然的带着两个女儿随着特奥多去了内房,里面是一个不大却装饰温馨的休息室,长沙发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人一看就想在上面休息一下。 “你听说了吧,特奥多,奥斯威尔克公爵即将举行一场舞会。” “是的,公爵夫人,就在刚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刚刚离开呢!”特奥多亲自给她们上茶。 卢多微卡才端起红茶杯,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吃惊,然后双眼跟个女孩儿一样亮晶晶的。 “那个金发的小伙子就是小奥斯威尔克先生?” “是的,夫人,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在我这儿定制了两套礼服。” “上帝啊,我都认不出来!”卢多微卡感叹。 “谁说不是呢?不过小奥斯维克先生始终不接受用丝绸面料给他做一身礼服,要知道这种从中国运来的丝绸,做成衣服后上身效果是十分好的。” “噢,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怪癖,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处的,毕竟奥斯威尔克先生是那么的喜欢中国文化。”卢多微卡笑道,而颂仪很快的抓住了一个点。 “奥斯威尔克先生还像从前一样那么喜欢中国文化吗?妈妈。”颂仪试探性地说道。 卢多微卡并不怀疑。 “是啊,而他的儿子却不那么认为,他对中国文化没什么好感。” 颂仪的心有些痒痒,天知道她多久没听过中国这个词从别人嘴里冒出来了,而现在,就在她身处的这个地方,正有个对中国文化十分喜爱的家伙,想到这里,原本对舞会兴致缺缺的颂仪终于有了极大的兴趣。 6.chapter6 特奥多给姐妹俩重新量了一下尺寸,毕竟姑娘们都还在长身体的阶段。 海伦妮比开春那会儿又长了一点,颂怡倒是没什么变化,卢多微卡对于颂怡还没发育好的身体有些忧心,而颂怡自己则是觉得现在这样正好。毕竟,对于她以前东方人的眼光来看,一米六的身高也差不多了。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得让厨娘给你多做点木瓜牛奶了。”卢多微卡说道,颂怡听到这句话差点岔气了。 姑娘们的服饰在未出嫁之前通常都是由母亲来张罗的。 卢多微卡是巴伐利亚的嫡亲公主,她自然有着很好的品味。 大女儿性格沉静温柔,优雅的蓝色会十分适合她,而二女儿茜茜,温暖的颜色会让她变得更美,也能稍微掩饰她还是干巴巴的平板身材。 颂怡对于自己要参加舞会的服装并未太过关切,她此刻心痒痒的,迫切的想要去看看那个奥斯威尔克公爵,也许他那里会有些亲切的东西。 晚上回去的时候,卢多微卡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了保证在舞会那天你们能穿上新裙子,姑娘们,你们得控制一下饮食了。” 卢多微卡这句话其实完全是说给颂怡听的,因为海伦妮一向对体重有些敏感,所以从不多吃。 颂怡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蔬菜和小块牛肉,叹了口气。 吃过晚餐休息一会儿后,卢多微卡嘱咐她们要早点去休息,一切都是为了舞会。 晚餐吃得不多,被迫节食是十分痛苦的。 颂怡躺在床上幻想着那些好吃的甜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她睡得好像并不沉,感觉到有些颠簸,然后是一阵风吹在她的脸颊上,把她从困倦中弄醒了。 她睁开眼睛,入眼却不是一片黑暗,也不是天花板,而是一个光亮的房间。 房间布置简单,但很干净,被子都整理的一丝不苟。 颂怡有些疑惑,一直到脖子那里痒痒的,像是有东西在不舒服的勒着她一样,不一会儿又轻松了起来,同时,一只手进入眼帘。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很明显,没有姑娘家的秀气,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肤色很白却不是贵族式的那种变态的白,光泽度很好,象征着健康…… 等等! 颂怡的意识完全清楚了起来。 如果她此刻是一只猫,想必一定完全炸毛了! 水面上倒映着一个影子,那不是颂怡自己,根本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熟悉的男人! “哗啦——” 水声响起来了,颂怡嘶嘶了一声,是冷水,毛巾拂过脸颊的力道可不温柔。 “轻点好吗?”颂怡忍不住说道,这是脸,不是地砖啊! 手的主人停下了动作,与此同时,颂怡醒转了过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面不大的镜面里,男人翡翠色的眼睛有些幽深,那把熟悉的匕首又被拿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如果颂怡以前看到一个人对着镜面的映像说话,一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但现在,她只是把自己的嘴巴捂紧,坚决不再发出声音。 画面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眉毛拧起来,然后缓慢的拿下了匕首。 “呼——”颂怡舒了口气。 危机暂时接触,但颂怡的脑子更疼了,她发现,她现在可能正在别人的身体里,准确来说,她的思维意识跑到了别人的身体里面,而貌似,她要是好死不死的开口说话了,对方是能够听到的。 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以一个大大的问号形式在她脑子里碾过,直到食物的香气使得她抽了抽鼻子。 煎得外焦里嫩的小羊排喷香喷香的,身体的主人似乎打算开始享用他的晚餐了。 颂怡暂时停止了思考,直到等了十分钟,身体的主人也没打算开动。 “为什么不吃?”颂怡好想开口问这个家伙,但后者十分冷静地坐着。 “想吃吗?” 男人特有的低沉的嗓音想起,在后面那个上升的尾音就像是字母的尾巴一样打着小卷儿,浓浓的诱惑意思。 颂怡被惊了一下。 “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男人开口说道,“我的身体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是你对吧,你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面。” 看他说的如此笃定的样子,颂怡真怀疑到底自己是外来灵魂还是他是外来灵魂,一般人能这么轻易接受这种事情? “你是幽灵?” “巫术?” 颂怡抿紧嘴唇不打算回答他以证实对方的猜测。 谁能相信第一次见面就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啊! 她决定用这种方式让对方放弃,但显然,她想错了。 “你饿了是吗?” 颂怡觉得身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一下,她感觉到男人嘴角有个小小的笑意浮起,但那绝对不是什么良善的笑意。 “让我想想。” 对方像是回忆了起来,不一会儿,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菜单被报了出来。 “熏火腿,凯郡猪排,瑞士牛排,奶油布丁……” “奶油布丁。” “奶油布丁?”男人重复了一遍。 颂怡有点没出息的恩了一声。 “幽灵还是巫术?” “幽灵。” “哪里来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海里的。” 再一次陷入安静,小羊排的香气依旧如此浓郁,刺激着被迫节食的颂怡,过了一会儿,对方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说谎。” “是。” “这次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了?” 颂怡双眼依旧盯着小羊排,然后回答:“我没办法做到说谎完全没有反应,鉴于我现在居住在你身体里,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此刻可以用食物这个弱点拿捏我。我想,我们感觉是可以互通的,你之前就一直在测试我能影响你到什么程度,很显然,测试结果让你的安全感增了几个百分点。” 颂怡说完后停顿了下,接着歪了歪头,说:“现在,可能又下降了一点。”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颂怡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不是每个人被人用刀威胁过能不害怕的,也不是每个人在下次见到威胁者还可以好声好气的。 “先生,你需要进食了。”颂怡好心提醒对方。 “名字。”对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颂怡微笑了一下:“先生,您可以叫我幽灵小姐,难道您小时候没有听过吗?如果幽灵的名字被人知道了,他就真的会被拿捏住了。” 又等待了一会儿,几乎要凉透了的小羊排终于迎来了它的宿命。 真好!颂怡开心的几乎想要流泪,一不会长胖,二能品尝到美食的滋味儿。 男人进食的动作是优雅的,但速度可不慢,咀嚼肌有力的动作着,切割的手法快速利落,嫩滑的食物划过喉管然后进入到胃部,想象过一会儿它们就会被转化成能量,就觉得浑身都温暖了起来。 “布丁?”颂怡提醒对方。 男人擦了擦嘴角,说:“我不喜欢甜食。” 颂怡拧起了眉毛,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幽灵小姐,我想我们没有说好。” 颂怡再次被惊了一下,她说:“我没有跟你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是猜测。” 骗鬼! “没有。” “你明明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笑了一下,这次不再回答了,颂怡抿了下嘴唇,然后没多久,一种熟悉的眩晕感向她袭来。 房间的天花板,窗外已经有蒙蒙的光了,颂怡觉得有些累,她翻了个身再次睡过去,只是睡着之前恨恨地鄙视了一下那个家伙。 “竟然相信十字架能阻挡鬼魂,真要用也得试试桃木剑。” 7.chapter7 奥斯威尔克公爵家举办的舞会是在晚上六点开始的。 卢多微卡让几个女仆给颂怡她们束腰,她强调必须要非常紧,海伦妮对此非常配合,而颂怡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在女仆第一轮束腰行动的时候,她就开始喊痛,并且气喘吁吁的表示她无法忍受。 “我难受,如果我穿着它,我会没办法走路。”她皱眉说道。 颂仪用丝帕按了按额角,同时,事先准备好的,丝帕上沾染的洋葱特有的气味儿刺激了她的泪腺,使得她的眼皮泛红。 卢多微卡看起来有些焦虑。 “但姑娘们都需要束腰,腰肢不够纤细是会受到笑话的。” 颂怡坐在椅子上,难受的□□了一下。 “它让我喘不过气,我头疼,妈妈,我怕是上次落水我还没完全好起来。” 卢多微卡走过去,她摸了摸颂怡的额头,最后她叹了口气妥协了。 “好吧。” 在卢多微卡转过身去的时候,颂怡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路上,卢多微卡多次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颂怡的腰部,她觉得没有束腰的帮助,二女儿的身材是那么的糟糕,就跟农妇的腰围一样粗壮了。 颂怡不在乎这个,而且说实话,她觉得卢多微卡她们在这方面的审美完全是被摧残过了,她这具身体相对其他外国人而言根本就非常苗条了。 马车将她们带到了目的地——奥斯威尔克公爵府。 颂怡他们来的并非最早,门口已经有好几辆马车了。 当颂怡下来的时候,入眼看到的公爵府是那么的漂亮,比他们在慕尼黑的公爵府还要气派多了,毕竟马克思公爵虽然迎娶了巴伐利亚国王的女儿,但他本身可只是个“贫民”贵族。 公爵府的仆人们都穿着浆洗的笔挺的衬衫,一个个也都干净整洁的,有那么几个还下巴朝天的,像是因为在气派的公爵府里做事儿,所以把自己也当成了个人物一样。 “马克思公爵,这边请。” 颂仪他们进入主会场。一踏进去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地方,男士们西装革履的,女士把外边的大衣脱掉了,留下最美丽的敞篷裙。各色裙子艳丽的像是花蝴蝶一般。 “让我们瞧瞧这是谁来了!” 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响起。 颂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绛红色裙子的贵妇走了过来,旁边还簇拥着一些贵妇人和贵族小姐。 “好久不见,玛丽安卡!”颂仪的母亲卢多微卡面带笑容的过去,先是拥抱了对方,然后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卢多微卡,您可是变了不少了。”玛丽安卡·帕特里斯德公爵夫人假笑道,她在暗讽卢多微卡再嫁给马克斯公爵后连自己的身份低微都降低了。 “哦,是吗?您可是一点没变,玛丽安卡,就像我们还未出嫁时一样,您忘了那会儿您最喜欢来巴伐利亚皇宫里找我了,我总是给您宫外没有的蔷薇花的种子,那是意大利的外交官供奉给巴伐利亚的礼品。”卢多微卡笑着说,玛丽安卡的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微笑的样子。 颂仪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女人间的战争总是这样。 “还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我的女儿,阿德尔贡黛。”玛丽安卡又冲自己的女儿介绍颂仪他们。 “阿德尔,这是卢多微卡公爵夫人以及她的儿女。” “您好,卢多微卡公爵夫人。” 叫做阿德尔贡黛的小姑娘对卢多微卡行了个屈膝礼。 这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却有些傲气,因为卢多微卡是巴伐利亚的公主,而颂仪他们虽然也是皇室,但他们的父亲马克斯公爵没有封地和实权,所以这位公爵家的小姐对他们并未太过恭敬,甚至并没有表露出想要与她们结交的意思。 颂仪觉得这种姑娘就跟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现在她年纪还小,若再过几年还这种性格,怕是免不了要吃苦头的。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到!” 一个长长的腔调拖起来,随着声音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穿着玫红色华丽裙装的贵族小姐走了进来。 一头金色的,完全不含杂质的长发,上面点缀着亮眼的钻石。 蓝色的眼睛,眼尾略微有些上挑。眼睛上面铺散着的睫毛很长,丰润又小巧的嘴唇,两颊饱满如月。 少女腰肢纤细如一汪秋水,而在她丰满的胸脯前,一串明晃晃的水滴形状的红宝石点缀在上面。 颂仪不知道阿玛莉亚·梅特涅是谁,但她知道梅特涅这个姓氏,当今奥地利最有权势的外交官,据说掌握着奥地利实权的男人,怪不得这位小姐有如此大的殊荣。 “阿德尔。” 颂仪听到玛丽安卡公爵夫人小声呼唤她的女儿,而阿德尔贡黛小姐似乎这才如梦初醒,那本来对此不屑一顾的眼神,此刻在瞧见梅特涅小姐后就闪闪发亮了起来。 “妈妈,快点过去!”阿德尔贡黛催促自己的母亲。 玛丽安卡同意女儿的想法,母女二人急匆匆的向着那个小包围圈走去。 就像猴子为了争夺一根香蕉而手脚并用的跑过去一样! 颂仪为自己这个想法而偷偷的在心里笑了起来,但面上还是绷着,嘴角保持着最得体的弧度。 “妈妈,我们需要过去吗?”海伦妮轻声询问自己母亲的建议。 卢多微卡的脸色并未太好,她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同主人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交谈的丈夫,又看了一眼那个被包围的密集的小圈子,最终招呼两个女儿先去一旁歇息。 颂仪她们坐在了沙发上,侍女们端来了饮品,卢多微卡允许两个女儿喝一点香槟,却坚决不让她们碰触那种像是朗姆酒之类的液体,她说那很不得体。 颂仪不喜欢酒水,她能喝酒,却不喜欢,而洋人的酒水总是令她觉得头晕,不纯粹的液体可说不上佳酿,所以她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海伦妮似乎对于舞会有一点紧张,她怀疑自己着装是否得体。 卢多微卡需要安抚她,并且仔细研究自己的大女儿同那位梅特涅小姐的差距在哪里。 颂仪不关心这种事情,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位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身上。 刚才他们只是礼节性的打了声招呼,作为舞会的主人,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太过忙碌,男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猎场到政治,再从政治到猎场,而颂仪实在没办法私下里接近那位公爵先生,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对方“您这里应该有不少来自中国的宝贝吧”。 “话真多。”颂仪在心里咕哝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卡尔特奥多咧着嘴跑了过来,漂亮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 “呸呸呸。”卡尔抢过茜茜的丝帕连声呸了几口。 卢多微卡和海伦妮都被惊了一下,特别是卢多微卡,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确保这般丢脸的样子没有被其他人瞧见。 “上帝啊,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失礼的动作?”卢多微卡惊慌地问道。 卡尔特奥多小眉毛拧起来,控诉道:“妈妈,这不能怪我,都是奥斯威尔克弄了一杯恶心的东西给我喝,我怀疑我中毒了!” 中毒两个字眼使得两个女人都瞪起了眼睛,颂仪拿过丝帕看了一下卡尔特奥多吐出来的东西。 “这是——” “什么?” 见女儿出声,卢多微卡将身体斜倾过去,问道。 8.chapter8 “是一种茶叶,妈妈,叫做龙井。我从爸比里的藏书中见到过。”颂仪的声音里不自觉的透露着欢喜。 “它有没有毒?”卢多微卡更关心这件事。她知道颂仪自落水后就喜欢钻马克斯公爵的书房,成日里也不出去赛马了,就看那些厚厚的书籍。 “别担心,妈妈,它没有毒。”颂仪捏着那小片茶叶几乎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 “你确定?”卡尔特奥多有些不相信,那张漂亮的小脸依旧皱巴巴的。 “当然,卡尔,它是个好东西。” 颂仪把茶梗放在丝帕里面,然后再次问自己的弟弟:“你从哪里得到的?” “喏,就在那儿,瓦格纳说这是他父亲的珍藏,说是比朗姆酒更美味的东西,恶,我被骗了。”卡尔特奥多鼓起了腮帮子。 颂仪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我可以去瞧瞧吗?” “可以,亲爱的,去吧。” 自己的女儿渴望往那些优秀的年轻人那里凑过去,卢多微卡高兴还来不及。她一向认为自己以前就是因为太过腼腆,以至于结实年轻人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最后就直接嫁给了马克斯,不然也许她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以上的想法通常只是出现在马克斯又做了些荒唐事儿的时候,不过总的来说,卢多微卡还是希望女儿们多去认识些优秀的小伙子。 “你呢?亲爱的海伦。”卢多微卡询问自己的大女儿。 海伦妮摇摇头:“妈妈,我就在这儿。” “好吧,亲爱的,等会儿我会带你过去的。” 颂仪见海伦妮并不想一起去,她就起身准备一个人过去了,刚起身整理了下裙摆上的褶皱,一只穿着礼服的小胳膊就抬起来了。 “来吧,女士,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深入‘狼窝’。”卡尔特奥多拖长了调子说道。 “所以现在你又是一个可爱的小绅士了?”颂仪瞧着自己的弟弟微笑。 才十二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五英尺高了,只比颂仪矮一点点,眼皮很深,眼尾细长上挑,如若不是他还残存着少年心性,怕是在这个舞会中,这小男孩儿也会是炙手可热的对象。 “别对一个绅士用‘可爱’这种字眼,女士,你的夸赞我英俊非凡。”卡尔特奥多撅了撅嘴巴。 “好吧,我的小绅士,现在带我过去好吗?” “当然,茜茜,挽着我的手臂,像这样。” 卡尔特奥多挺直了身板,一步一步的照着礼仪老师教他的,完全尽到了一个绅士的职责。 颂仪挽着弟弟的手臂来到了舞会主人的独子这边——瓦格纳·奥斯威尔克。 小奥斯威尔克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他身材瘦削,个儿很高,肤色白净的像个姑娘,此刻,那丰润的嘴唇正微微翘起,手里端着香槟同另一个年轻贵族谈话,而在颂仪刚刚站定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话。 “我敢说中国茶就跟马尿一样难喝!” 那些年轻的贵族们符合着小奥斯威尔克,他们中有好几个人刚才都有幸品尝了一下,从遥远的东方运过来的茶叶,那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受到了鼓舞,就有些兴致高涨的再次发表自己的言论。 “所以我经常跟我父亲说,中国文化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连好喝的饮品都没有的国家怎么值得我们忧心呢?他们的茶实在是太糟糕了!” “难道奥斯威尔克先生喝过马尿?” 年轻人们还在大肆谈论中国茶难喝的时候,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 众人望过去,在人群外边,一个穿着香橙色阔边蓬蓬裙的年轻姑娘正缓步走进来,旁边还站着公爵家的第二个儿子。 颂仪脸上带着微笑,一双褐色的眼睛一直瞧着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脸不曾移动。 “难道不是吗?不然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怎么知道中国茶会比马尿难喝?” “若我没猜错的话,您是马克斯公爵家的小姐,是吗?”奥斯威尔克先生挑眉说道。 “是的,看来您识人的眼观比品茶好太多了。”颂仪揶揄道。 她本来只是想过来瞧瞧龙井茶的,可是没想到会听到有人用那样的语气谈论中国。 诚然,她尊重每一个人的喜好问题,但她也有捍卫自己国家尊严的权利。 “我想我并未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吧,马克斯公爵小姐。”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皱眉说道。 “我想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奥斯威尔克先生。” “但您在针对我!”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略微提高了声音指出这一点。 “针对?”颂仪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不不不,奥斯威尔克先生,我只是对于中国茶跟您有不一样的想法罢了。”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并未放下手中的香槟酒杯,而是偏头瞧了一眼那桌面上的东西,然后回转过视线,冲颂仪有些鄙夷地说道:“马克斯公爵小姐知道这是什么茶?” 怨不得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在那个时代,女子的才华可不表现在这些事情上,而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是不会过多关心与信仰无关的事情。 颂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和口吻其实代表的是在场众多男人的想法,愚昧无知又自大的男性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她又找到一个这个时代和那个时代想通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颂仪眨了眨眼睛。 她就像是一只小刺猬一样,刚才远看还是软软呼呼的一团,现在就把战甲都武装好了,用最甜美的笑意驱散敌人的警戒感,然后出其不意的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我是我们家最不愿意读书,也最不聪明的那一个,我父亲经常为此头疼。” 小奥斯威尔克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 颂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后她颊边的笑意扩大,说:“不过这面前的东西我倒是都认得,中国的龙井茶,属于绿茶的一种。” “老实说,识得这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慢吞吞地说道。 “的确。”颂仪也赞同的点点头,她上前一步,手指在装有茶水的茶杯那里碰触了一下,然后露出可惜的神色。 “您用这种茶具来折腾它们,还真是糟蹋了。” 颂仪收回手,看向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也难怪您喝的是马尿了,毕竟,再好的东西,没有遇到懂的人,也不过是糟蹋了。” 男人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一层薄怒了。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一向自喻为最有品位的贵族,他对好的东西要求几乎苛刻,而面前这位小姐却指责他把珍贵的好东西糟蹋了。 “那么,我想马克斯公爵小姐一定有办法泡制出最好的茶了?鉴于您讲的如此头头是道。”小奥斯威尔克先生镇定了一下后反问道。 “自然。”颂仪平静地说。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认为颂仪不过是在充面子,他向来以绅士自居,所以尽管面对的是一个牙尖嘴利的淑女,也还是决定大度一点。 “那么下一次,我很愿意品尝一下马克斯公爵小姐泡制的茶。” 哎呀,这只花孔雀还给了我台阶下呢?颂仪在心里啧啧了两声,但面上却只是笑眯眯地说: “既然今天一切都具备,那么自然今天就让您品尝一下不是更好?”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心里有些生气的想,然后说:“那自然是好的。” 9.chapter9 颂怡看向自己的弟弟,然后伸出双手,众人都有些不解。 卡尔特奥多歪歪头,然后眼睛亮了亮,从裤兜里摸出两根绳子,那是他准备用来做弹弓的。 “你怎么知道?”卡尔特奥多小声问道。 颂怡略微弯腰笑道:“因为我一直在观察你。” “这样可有些可怕了。”卡尔特奥多做了个鬼脸。 颂怡替他理了理头发,这个小男孩儿是那么的不喜欢发胶这种东西,一不小心那头棕色的头发就会变得乱蓬蓬的了。 宽大的带蕾丝褶皱的袖子被绳子绑起来了,露出了女孩儿纤细的手腕,因为瘦弱,手骨都有些凸出,指尖纤细的像是葱管一样。 颂怡走到桌面那里,华贵的桌面上摆放着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的中国茶具,其中一套勾勒这几片轻薄竹叶的白釉茶具十分惹人注目。 白釉,釉料中含铁量不到百分之七十五,经过高温烧制才能形成。 面前这套茶具色泽偏软糯,不似中国白亮白,而是西方人比较喜欢的象牙白,入手温润,的确是套名贵的茶具,只是…… “奥斯维克先生既然知道这茶是龙井,为何又会选择白釉茶具来糟蹋它呢?” “糟蹋?” 年轻的贵族先生再次瞪起了眼睛。 颂仪的手指掠过那套白釉茶具,而是望向了一套并不起眼的,甚至有点灰扑扑的,她的眼神亮了亮,真是个宝贝不是吗? 小奥斯维克注意到了颂仪的眼神。 “您不会要选择这一套吧?”他有些吃惊的问颂仪。 颂仪偏头看着对方,微微翘起唇角:“为什么不呢?” 小奥斯维克用一种你怎么能用这么丑陋的茶具的鄙视眼神看着颂仪,后者没搭理他。 “卡尔,帮我叫一个侍女过来。” “恩!” 卡尔特奥多点点头,没多久就派头十足的找来了一个侍女。 颂仪看向侍女,问道:“我需要火,清水,豆腐,甘蔗……” 颂仪还没说完,那个侍女轻声打断她。 “别的都可以准备,但,豆腐是什么?” 颂仪看见过这种眼神,以前在宅子里,她的丫鬟小蝶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洋人不吃大米饭一样。 颂仪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没有的话,就给我有的吧。”她现在知道了,西方没有豆腐。 侍女应了一声,手脚利落的下去准备了。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颂仪在目送那侍女离开后才发现这一点,然后,她的裙摆被扯了扯。 “什么?”她略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卡尔特奥多问:“豆腐是什么?” “一种吃的。” “我想吃。” “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想吃?”颂仪逗了逗男孩儿。 鬼灵精一样的男孩儿转了转眼睛:“它听起来很美味。” 颂仪还想说什么,但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豆腐,好吃吗?” 颂仪愣了愣,然后轻松的笑了起来。 “的确是很可口的食物,来自中国的美食。”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在听到中国两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怎么,他抿了抿嘴唇,破天荒的,对他这种拥有挑剔舌头的人来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没多久,侍女把东西都弄上来了,一个个的都盛装在银色的盘子里,用一个小锅盖盖着,好像那不是清水而是珍贵的珠宝一样。 “有钱人啊……”颂仪在心里默默地咋了咋舌,同时瞥了一眼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袖子上蓝宝石做的精致袖口。 “你要怎么做?”卡尔特奥多化身为好奇宝宝,少见的,很有耐心的站在颂仪的旁边,而不是跑出去瞎转悠。 “先要让它们从睡眠中醒过来。”颂仪眨了眨眼睛说道。她看上去有些神神秘秘的,把旁边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将小炉子点起来,明蓝色的火焰一圈圈的,然后整个燃烧起来,盛放着清水的陶瓷小钵里,用镊子把那套显得有点灰扑扑的茶具放进去,烧煮一下。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小年轻们,连那些素日里腿脚都懒得动弹的重要人物都屈尊过来了。 大家一起观看着马克斯公爵家二小姐煮茶。 颂仪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焦点,她那双深色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专注的盯着钵里的茶具了。 清水在跟它们亲密接触的时候,完全没有变得脏污,在加入了甘蔗汁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脏兮兮的小东西们,此刻就像是吸饱了露水的花瓣一样,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点一点的绽开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小镊子是木质的,避开银质的东西是为了怕刮蹭到这些小东西。 颂仪将一个茶盖夹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可比热水中低多了,茶盖上的热气在遇到冷空气的时候,骤然冷却了一下,在半空中,一缕袅袅白烟升起。 就像是一场魔法。 本来那么土气的茶杯,现在经过换洗,变得润泽了起来。 颂仪将茶具一一盛放出来,摆在一角,然后点起了一盏简易的茶灯。 第一道茶水为温茶。 四分之一的温水倒入,加入少量龙井,盖上茶盖,待龙井茶叶吸收了水分,逼出香味儿后倒掉茶滓,弃之不用。 第二道才为泡茶。 先倒水过杯,之前的第一道茶已经释放出了茶香,再放入新的茶叶,摇匀轻轻晃动,静待一分钟。 “好了。”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山间晨钟,站在前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杯盖揭开。 颂仪小指贴服在杯壁上,然后微微一笑。 茶盖揭开,清香扑鼻,素胚勾勒的薄瓷像是温柔网,怀抱着这一汪茶香。茶叶在温水的滋润下全部舒展开身子,黄绿色茶汤宛如琥珀一般清澈又透明。 “奥斯维克先生,您可以再试试。” 颂仪双手捧杯,递至男人的面前。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本打算讽刺一两句,因为他料定这个没礼貌的小姐一定只是在吹嘘,但却在对方开始煮水的时候就有些动摇了。 男人抿了抿嘴唇,决定姑且先尝尝看。 那澄澈透明的亮汤看起来就像是美酒佳酿一般,被煮过的茶具颜色像雨后晴天一样清新。 他略微抿了一口这之前被他当作马尿的东西。 舌尖在茶汤第一次润滑过后,不是原先感受到的,苦涩又干巴的味道,而是丝滑般的触感,过后还有唇齿留香的感觉。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眼睛瞪大了。 颂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她笑眯眯地问道:“如何,奥斯威尔克先生?” “太不可思议了!”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脱口而出。 人群中这下子都好奇了,卡尔特奥多又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袖子,表示他也要尝一尝,而不等颂仪说什么,又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来了! 10.chapter10 “请给我也来一杯。” 颂仪看向声音的主人,啊,是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大约五十左右,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大肚腩,戴着金丝边单边眼镜 ,虽然现在发福了,但完全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好的,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 颂仪给老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也倒了一杯,后者鼻翼先是微微阖动了一下,然后才品尝,接着打从心底发出了赞叹。 “太了不起了!” 能得到这位据说是中国文化追随着的认同,颂仪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瞧吧,瓦格纳,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中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他们的茶十分美味!” 老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冲自己的独子说道。 叫做瓦格纳的年轻人放下了茶杯,他现在的神情通过那只小小的茶杯已经完全表现出来了,看起来有种虔诚和尊重的感觉。 瓦格纳没有马上回应自家父亲的话语,而是歪了歪头问颂仪:“你刚才还提到了一些东西,例如豆腐,它们跟泡茶有什么关系?” “因为豆腐有很强的吸附能力,能够把壶内的杂志还有火气吸出来,茶汤泡制过程才能更加澄净清爽。” “你从哪儿学到这些的,马克斯公爵小姐?” 这一老一少问题还真多。颂仪看向老奥斯威尔克先生,笑了笑:“我想书籍是万能的不是吗?” 颂仪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的开始撒谎。 “我的父亲嗜好收集它们,而我十分有幸,有一天发现了它,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小奥斯威尔克先生问道。 颂仪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可惜的是,我有个坏习惯,喜欢在湖边看东西,而不幸的是,那一日落水后,它就再也没有被打捞起来了。” 老奥斯威尔克先生看上去有些痛心。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马克斯公爵府上的二小姐落水了,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也躺了一段日子。 贵族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更别提这里只是个巴掌大的小地方,人们闲暇时的谈资可全靠这些了。 “上帝啊,这实在是太不幸了!” 颂仪在心里舒了口气,她抬起头,现在终于有时间发现自己的处境了,额,她正被人群包围着,不远处,甚至还有马克斯公爵他们,当后者发现她在看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颂仪脸红了起来,她刚才有些冲动的卖弄起了自己的学识来了,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道打量的目光正静静地瞧着她。 穿着细致考究的礼服,笔挺下摆,只从服饰上来看,并不是十分突出。 但男人的头发不像原来那么疏朗自然,而是故意弄的有些蓬乱,原本看上去有些锋利的眉眼,似乎是用了某些化妆品略微扫了几笔。 褪去了锋利后,黑发的男人看上去倒像是个平常的贵族一样了。 颂仪心里吃了一惊。 是他! 那个男人,那个刺客先生,那个——裸男! 她的脸有些无法控制的开始缓慢地浮上了一层红晕,老天,她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也许不用三分钟,她就会在众人面前变成一只大虾。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离开了。”颂仪有些急匆匆的冲老奥斯威尔克先生说道。 老奥斯威尔克先生看到颂仪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以为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众人注视后,有些害羞,所以他和蔼的同意了她这个请求。 颂仪谢过了老公爵,心里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然后急匆匆的从这个简陋的舞台上下来,向着卢多微卡和海伦妮的方向走去。 卢多微卡原本正准备去找她,现在见颂仪过来了,她也就重新坐下,并且对姑娘们说:“等会儿就要跳舞了,若有合适的小伙子邀请你们跳舞,大胆些,别害羞。” 颂仪基本没听清楚卢多微卡在说什么,她一坐下后就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看向那个方向,但遗憾的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把它戴着,亲爱的。” “什么?” 颂仪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面具,她仔细的翻看了一下。 那是鹦鹉绿的颜色,用羽毛做成的,有些毛茸茸的,额,老实说,艳俗的有些可爱,但如果是颂仪去挑选戴面具的姑娘,她绝对不会挑鹦鹉绿,那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很美好的颜色。 “像鹦鹉的粪便。” 清脆的男孩儿声响起,还带着点恶作剧的气息。 颂仪舒了口气,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用一种你是对的眼神看着他。 “上帝啊,卡尔,文雅点,像个贵族好吗?”卢多微卡训斥自己的儿子,后者又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儿又跑不见了。 “我去给你换一个。” 被儿子提醒,卢多微卡看这个面具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其实,这样正合我意。”颂仪想,然后毫不犹豫的戴上了面具。 灯光暗淡了下来,变得五光十色的。 卢多微卡一走,好几个小伙子就像是蚂蚱一样蹦了出来,但他们瞄准的都是海伦妮。 这些年轻的小伙子早就注意到了马克斯公爵家大女儿的美貌,但卢多微卡公爵夫人就像是一个过分突出的保护者一样,让他们有些无法接近。 海伦妮面对那么多双手伸出来,她有些犹豫,望了一眼颂仪。 颂仪冲她眨了眨眼睛,完全是鼓励她。 所以最终,海伦挑了一个有着金发的贵族小伙儿。 “哦,她的姐姐是个喜欢金发的执着姑娘!” 颂仪在面具底下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没笑完的时候,又有两个年轻人往这边走来。 颂仪扫了一眼四周,貌似只有她一个姑娘了,她吃惊极了,合着还真有没品位的人挑上一个带着鹦鹉绿面具的姑娘? 那两个人的确就是奔着颂仪的方向过来的。 一个戴着鹅黄色的面具,一个带着亮紫色的。 两个同样超过八尺的大男人跟门神一样堵在颂仪的面前。 两双手又同时伸到了颂仪的面前。 颂仪眨了眨眼睛,然后认出了其中右手边的一个,从那蓝宝石的精致袖口来看,后者竟然是那位骄傲的小奥斯威尔克先生。 瓦格纳是被他父亲给丢到这边的,那个老家伙说自己必须邀请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姐跳舞,还说这是一个大宝贝。 瓦格纳承认这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丫头,但是大宝贝?容他怀疑,毕竟,谁家的大宝贝是一个身材毫无看头可言,干巴巴的小姑娘?还有着伶牙俐齿。 他不怎么想把这个大宝贝带回家,但父亲说他必须这么做。 哎,老头子固执起来的时候,为了他脆弱的血压,他只得认命。 瓦格纳一向认为女性是很美好的存在,但有曲线的才叫做女性,其余的一律叫做小丫头,所以他来之前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竞争者? 瓦格纳挑剔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对手”。 发型,还可以,脸看不清,衣服,不怎么样,走路,还挺有气势。 这是两个男人间的战争,而瓦格纳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输的人,于是,他现在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以一种罗嗦抱怨的心态过来的,而是打起了精神,像是一只求偶的花孔雀一样,向雌性尽情的施放他的求偶激素。 可惜,加入面前的不是雌孔雀,是一只鹌鹑,那么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努力就完全没有用了。 颂仪看着面前那两双手,稍微愣了一下。 在经过后来倒是没有太讨厌这些先生了,但她也犯不着喜欢他,所以权衡了一下,她把手递给了左边那位,看上去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 起码他没有戴蓝宝石袖口。 颂仪的心里有些平衡,有时候,“穷人”和穷人之间才更有话题,至少面前这位先生不会自然而然的告诉她,中国茶喝起来跟马尿一样,就好像他们西方的黑啤不是马尿一样。 从未被拒绝过得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看上去想要伸手做些什么,但左边的先生似乎看出来了,他灵巧的抓住颂仪的小手,不动声色的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额,或许说,怀里? 颂仪伸出空余的右手,小小地推了一把,让自己和面前这些先生保持文明人的矜持距离。 “老天,这群吃肉的男人可不可以稍微懂一点什么叫矜持啊!”颂仪在心里□□了一下。 这不是公开耍流氓吗? 事已至此,直接走人显得太过尴尬,还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所以颂仪决定装死。 颂仪瞥了一眼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后者气的有些颤抖了。 额,八尺高的大男人真的颤抖了。 从那双绿眼睛来看,竟然还饱含着指责的意味儿,好像颂仪是个背弃丈夫的新婚妻子一样。 “也许小孔雀先生觉得自己的美丽和自信受到了挑战。”颂仪默默地在心里想,然后移开视线继续装死。 男人将颂仪带到舞池里面。 灯光暧昧,舞曲响起。 “看,现在是一群人公开耍流氓了。”颂仪再次默默地想着。 感谢她以前的爸爸,她学过洋人的交际舞,跳的不算太好,但不至于发生踩到别人脚背的事情,那可真是太尴尬了。 只是,以前颂仪都是跟同性跳的,这跟异性跳舞,还离得那么近,简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男性和女性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就像是包子跟萝卜一样,虽然都是白色的,可是一个软和,一个坚硬,后者有时候还能成为武器。 手臂间虽然不需要什么动作,看上去跳舞几乎完全是取决于腿部,但维持着姿势还是有些酸疼的。 按理来说,交际舞应该身心放松,像是藤蔓一般,但现实是,颂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根木头,而且她一直在避免跟对方有太多身体接触。 这这这,她现在这衣服可有些暴露啊,露胸什么的,她已经尽量像个修女一样把衣服提上来,还私底下弄了几个小暗扣了! 沉默,沉默。 颂仪想:跳舞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这样真的对吗?她都把明天的下午茶想好了,对方怎么还什么都不说呢? 周围都是跳舞的男女,偶尔还有笑声和娇憨声传来,颂仪有些神游起来了,她到底来这儿干嘛了?说好的低调,然后找个机会跟老奥斯威尔克先生谈论中国文化,现在为什么我要跟不认识的人跳交际舞? “亏大了。”颂仪咂舌,而她把这一切归咎于那位不小心瞥见的刺客先生。 老实说,那家伙怎么混进来的? “跟我跳舞让你觉得那么没劲?”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来了。 颂仪愣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后脑勺那边一些细碎的毛发都要炸起来了。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好久不见了,冷静的骗子小姐。” 声音平静极了,又低又接近,连气息都仿佛要吹到颂仪的鼻尖上来了。 11.chapter11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起来。 “听说人在遇到喜欢的对象时,瞳孔会放大,心跳剧烈,”男人停顿了一下,嗓音低沉如大提琴一般,手上的薄茧在颂仪的手腕那里轻轻刮蹭,然后低声说道,“脉搏也会剧烈跳动。” 颂仪沉默了一下,不多久,面具下蔷薇色的嘴唇开阖着,吐出:“听说,见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颂仪说完这句话后想要离开,却被人用了点力气阻止了。 “舞曲还没结束。” 男人注视着自己,在那有些可笑的彩色面具下,黑眼睛漆黑如夜,又像珠宝一样闪闪发光。 颂仪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太英俊,而是……她的腿刚才分明不小心感受到了小腿那里的坚硬。 这形状,这熟悉的触感。 “老天爷啊!正常人会把匕首随身放在裤管里吗?怎么没扎死他!”颂仪在心里呻吟,但面上却还绷着一丝微笑。 刺客当前,她可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慌乱。 这一支舞曲是那么的合适,在场下的人看到的都是俊男美女,大家在这优雅的舞曲中,面带微笑或者情谊,小声又甜蜜的交换一些信息或者小秘密,而颂仪,却在这一通优雅中,略微有些狼狈的应付对方的刺探。 “刚才我有幸瞧见公主殿下的泡茶手艺,十分了得,听闻您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虽然书毁了,但我真的想知道书名是什么,不知殿下可否告知?” 颂仪现在的父亲马克斯公爵虽然娶了巴伐利亚的公主,但他本身只是挂了一个头衔和职位,所以,按理说,她应该是公主,却因为这一层尴尬的关系,有时候也会被称为公爵小姐。 公主殿下的称呼太过书面了,本该是极其有礼的,现在颂仪却只觉得对方是一只步步逼迫的大尾巴狼。 “我十分愿意告知您,但是先生,”颂仪故意慢吞吞地说着,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的大脑争取反应时间。 “我连您的名字都不知道。” “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约瑟夫,殿下。” 颂仪在心里撇了撇嘴,这么直接摘过来的名字跟王小二有什么区别,充其量也就比驴粪蛋子二狗子高级一点。 “约瑟夫先生,那本书的名字叫……” “什么?” 颂仪眨了眨眼睛,微笑:“下一支舞我会告诉您的。”说完,她松开了手,然后做了个屈膝礼十分淑女的告退了。 转身的时候,颂仪翻了翻眼睛,小声嘟囔:“再也不会有下一支舞了。”因为她打算让自己的屁股黏在凳子上。 “卡尔!”颂仪呼唤着自己的弟弟。 卡尔本来在跟一群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说话,听到颂仪喊他后,就又说了几句然后跑了过来。 “我觉得,你是有求于我。” 这个机灵鬼拖着贵族腔调慢慢地说着。 “好吧,小淘气,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暂时安分的跟我呆在一起?” 卡尔特奥多眨了眨眼睛,说:“豆腐,我要吃豆腐。” 如果面前不是一个不知道豆腐是什么的小屁孩儿,颂仪会觉得卡尔长大后绝对会成为纨绔子弟的! “这个周末。” “好!” 交易达成,卡尔特奥多就冲那些还等着他的男孩儿们摆了摆手,他坐在颂仪旁边,翘着小脚,好像自己已经是个二十来岁的贵族青年。 在舞会中,如果一个女士身边已经有一位男士的存在,那么按照规矩,是不应该再去邀请对方的。 所以,在男孩儿坐定后,颂仪才有胆子瞄了一眼那个家伙。 后者手里端了一杯香槟,他没有再邀请别的女士,而是似乎料到了颂仪会看他,或者是,他一直就在瞧着她。 目光一秒不差的在空气中碰触到了。 颂仪转了下眼睛然后小心地移开了。 “前方高能预警!暂时不要去看!注意注意!”颂仪心中的小人呐喊着。 “你在看谁?”卡尔特奥多问。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小男孩儿。” 卡尔特奥多撅了下嘴巴,那漂亮的眼睛看向颂仪:“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可以跟我说,茜茜,我十二岁了。”前者强调了一下“十二岁”这个年纪,仿佛十二岁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真正的男人不会一直关心这些事儿,那是小女生关心的。” 卡尔特奥多做了个鬼脸:“你要知道,茜茜,十几岁的时候就是需要谈个小恋爱,等再大一些的时候,男人的生命可就属于战场或者别的地方了。” 颂仪被逗笑了。 “那么你已经准备好谈一场恋爱了吗?” 卡尔特奥多双手抱臂,哼了一声说:“你别笑,茜茜,我早就发誓了,我的青春是要献给军队的,我是要在炮火中燃烧的男人!女人,哼,那不是我的选择。” “年轻真好!”颂仪在心里咋了咋舌。 “战场,武器,这才是我喜欢的!”卡尔特奥多说的有些激动,但很快又皱巴起一张小脸。 “但爸比里甚至不允许我摸他的佩剑,还有猎枪,上帝啊,我都十二岁了,路德维希十二岁的时候早就被允许了!” 男孩儿有些愤愤不平。 “长男和次男就能被这样区别对待吗?” 颂仪一手托腮,左手伸出食指戳泪下腮帮子鼓鼓的像花栗鼠一样的弟弟。 “卡尔,准确的来说你还没有十二岁。” 卡尔特奥多被戳了个正着,因为太激动也没准备,在椅子上歪了一下。 “这是重点吗?”小男孩儿瞪着自己的姐姐。 颂仪微笑了起来,放下左手,略微歪着头说:“你和路德维希的差距就在你会主动挑起战争,而路德维希是守卫者,知道吗?” “一味的退让可不是守卫,男人就该冲刺!”卡尔特奥多拧起小眉毛说道。 颂仪知道对这种青春期的小孩儿不能说太多,因为他们完全会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说多了会十分难缠,所以,适时地转移话题才是最有效的。 “诶,说到这儿,路德维希哪里去了?” 卡尔特奥多被转移了话题,他皱了皱鼻子: “我不知道,一直就没瞧见他。” “他说自己过来,但,我也没瞧见他。” 颂仪有些奇怪。 “这,这不像他。”卡尔特奥多说。他了解的大哥可从来不会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一个小男仆向他们跑来。 “您是茜茜公主殿下?” 颂仪看了一下小男仆,并不认识,但对方显然知道她。 “是的,我是。” 小男仆点了点头,顾不得擦擦汗津津的小脸,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颂仪接过信件,拆开来看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变了脸色。 12.chapter12 “怎么了?”卡尔特奥多皱着小眉毛问道。 颂仪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我告诉你,但配合我一下好吗?” “可以。” 见自家姐姐有些认真的样子,卡尔特奥多也收敛了神情。 “我会告诉妈妈我有些不舒服,需要提前回去,而路德维希和你将会送我回去。” 颂仪简单交代了一下,然后去找了卢多微卡,后者正在一群公爵夫人那里交谈。 “妈妈。”颂仪先跟其他贵妇人致礼,然后轻声对自己的母亲说。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想我需要先回去歇息。” “你哪里不舒服,亲爱的?” 卢多微卡有些担心。 颂仪笑了一下:“只是有些累了,妈妈,路德维希跟卡尔会送我回去的。我保证只是这样而已。” “那我……” 颂仪制止了对方:“妈妈,海伦还需要你,而且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她说完又弯腰在母亲的耳畔边说,“再说我还希望你在这里多发现一些合适的婚约者呢。” 她这话说的娇憨,提醒了卢多微卡今晚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在再一次确定颂仪真的没什么大碍后,她同意了。 “我跟路德维希会照顾她的。” 卡尔特奥多承诺,同时做了个鬼脸:“记得告诉爸比里之后要奖励我,因为我是如此的具有绅士精神。” 卢多微卡好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真正的绅士在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后可不会要求奖赏。” “那我可以开个先例,要知道,奖赏总是能够刺激人的。” 颂仪捏了捏小家伙的胳膊,提醒他适可而止。 他们从舞会中出来,即将到了拐角的地方后,颂仪原本还算闲适的步伐现在加快了起来。 因为有些焦急,她几乎是贴着墙壁在走的,于是,一个意外出现了。 一堵高高的人墙在脚步加快的时候堵了上来,颂仪的脸砸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服帖的面料像是丝绸一般光滑,时髦花俏的表链好死不死的勾住了她的头发。 “嘶……” 颂仪抽疼了一声,察觉到对方想要动作后,她赶紧出声制止:“别动!” 那人像是被她惊了一下,但还是反应迅速的绷紧了肌肉,而不是下意识动着。 “茜茜!” 在后边因为腿有些短而不能追上她的卡尔喊了一声。 “卡尔!” 颂仪喊道,然后说:“帮我解开。” 卡尔特奥多走到他们中间,他先是瞪了一眼面前的大高个儿,然后抬起小手准备把茜茜的头发拯救出来。 卡尔特奥多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小男孩儿,他的手指在握枪和佩剑的时候十分灵活,但对于这个,他还真是无能为力。 “我来吧。” 那个不知名的倒霉蛋儿开口说道,声音透着一股子优雅劲儿。 颂仪没有办法,一直低着头她的颈椎已经在呻吟了,所以现在,不管是谁,请先把她的头发解放出来再说! 大约半分钟,颂仪感觉到那种揪扯的感受离开了,头顶上传来声音。 “好了。” 颂仪舒了口气,赶紧拯救自己的脖子。 她抬起头,有些匆忙的冲对方致歉。 “很抱歉,先生,但我得离开了。” 颂仪说完就拉着现在还是小短腿的弟弟几乎是小跑了起来,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后没多久,那个站定在走廊上的倒霉蛋发现了落在了他身上的东西。 “小姐!” 声音消失在长廊这里,倒霉蛋先生高高抬起的手缓慢地放了下来,贵族青年特有的葱白的手指间中,一条样式简单却色泽圆润的珍珠耳坠晃动了一下。 跑到门口后,颂仪喘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但手里捏紧的信件还是让她决定先不要去想了。 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夫先生见殿下们过来了,还没能开口,就得到了吩咐。 “克兰克尔先生,茜茜有些累了,我们要先回家。” “好的,殿下,上马车吧,把窗户关上,别再让茜茜殿下冻着了。” 克兰克尔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中等,有一身强健的肌肉,他长相一般,但心肠很好,在几年前讨了一个漂亮的老婆,有一个虽然不太漂亮却十分活泼的女儿。 “感谢您,克兰克尔先生。”颂仪冲马车夫先生感激道。 他们进入马车里面,卡尔特奥多在马车开始跑起来的时候就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颂仪知道像卡尔特奥多这样的性格,让他把一个问题憋到现在才问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所以她把信件拿出来,给前者看了一下。 “这是……” 男孩儿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然后他捏紧了信件站了起来。 “如果我找到那个家伙,我一定要揍扁他!”卡尔特奥多愤愤的说。 “那个人究竟要干什么?他抢了路德维希的请柬!上帝啊,茜茜,那该死的家伙混进了宴会里面!” “别让妈妈听见你这样说话,卡尔。” “茜茜,你的注意力现在是这里?挑剔我的礼仪?”卡尔特奥多依旧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茜茜。 颂仪拍了拍这个小男孩儿的腿,让他坐下来。 “一个人知道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混进宴会,那么说明他很聪明,而且不打算直接用粗暴的武力。而我想,若他准备今晚有什么动作,显然已经错过了时机。” “时机?”卡尔特奥多皱眉。 “是的,时机。”颂仪略微低垂了眼眸,细细思索。 “奥斯威尔克先生讲话的时候,梅特涅小姐进来的时候,甚至,我泡茶那会儿,人群是最聚集,最没防备的时候。” “所以?” “所以,”颂仪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他今晚不会动手,也许只是率先来观察敌情。” “爸比里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想不会。” 卡尔特奥多松了口气,但过了一会儿继续皱着小眉毛,他捏着拳头咬牙说:“可我还是要找出那个家伙,他侵犯了马克斯家族的荣誉!” 颂仪有些哑然。 虽然她这具身体贵为公主,但亲切的家庭氛围,在山林和湖畔边的别墅,都让颂仪没有感觉到一种像在皇城中的庄严感,所以猛地听到这种话语,委实有些陌生。 中国传统教育向来讲究仁、和、顺等,总之,像卡尔特奥多这样小豹子一样的人和充沛的精力,她见到的可真不多。 “额,卡尔。” “什么?”卡尔特奥多还沉浸在愤怒中,所以回答的时候还带着一丝怒气。 颂仪看向这只有点张牙舞爪的小豹子,然后抬起手,用了点力气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很快,小男孩儿白白嫩嫩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不轻不重的指印。 “冷静点,你想等会儿在路德维希面前表现成这样?” 卡尔特奥多捂着额头有些不解。 颂仪说:“路德维希不是姑娘,长子的自尊心,你这还没满十二岁的次男可以考虑一下吗?” 卡尔特奥多愣了愣,然后呆呆的哦了一声。 马车夫先生在外边提醒了一下他们到家了。 颂仪和卡尔下车,他们直接去了路德维希的房间,在敲门的时候,卡尔特奥多捏了下自己的嘴角,试图摆出一副面瘫的表情,但就在房间里传出“请进”的声音后,待他们推门进去。 马克斯公爵家的长男右手正提溜着一个冰袋,试图往自己脸上贴去。 “路德维希……” “你还好吗”几个字被茜茜咽了回去,而旁边本来绷着装面瘫的卡尔特奥多,在兄长转过脸来的时候,眉毛不受控制的一跳一跳的。 13.chapter13 “噗嗤!” 卡尔特奥多还是笑了出来。 只见马克斯家的长子一只右眼有些肿胀,配合对方呆愣的表情还真是好笑。 “我觉得,卡尔特奥多,我应该把你扔出去。”路德维希面无表情的说道。 “别这样,路德维希,你不能迁怒我。”卡尔特奥多忍着笑意。 “这真的很滑稽,不怪我,你要知道,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多想马上拿出爸比里的佩剑,把那该死的家伙重重地羞辱一番。” 颂仪给这个小家伙使了个颜色,后者这才停止发笑。 “谢了。”路德维希并无诚意地说。 为免得两兄弟继续斗嘴,颂仪把卡尔打发走。 “去让厨房做些水煮蛋过来,不要剥壳,那东西对消肿去瘀很有效。” 卡尔特奥多点点头。 门再次关上后,颂仪让路德维希躺在沙发上,自己取了冰袋给他在眼睛周围轻轻冰敷。 “你有什么想法吗?”颂仪问自己的兄长。 路德维希拧眉:“那是个高个子男人,受过训练,肌肉很有力,但,并不贫穷。” “怎么说?”颂仪心里咯噔了一下。 “个子,这个简单。马车在半道上坏了,我从马车上下来,车夫晕了,我刚发现不对就被人用袋子套着……” 路德维希省略了一下被揍的过程。 “没有体臭,衣服有种新的皮革的味道,看上去虽然是个劫匪却并不贪财,他的目的是我的邀请函,并未窥觊我身上的财务。” “也许你该再加一句美色。” 门再次被打开,卡尔特奥多笑嘻嘻地说道。 颂仪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有种隐秘的恋情,但同她以前的时代不一样,在这里,公开拥有男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上流社会无论男女,都有一两个情人。 “卡尔特奥多·马克斯!”路德维希提高了嗓音。 卡尔特奥多见兄长生气了,就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路德,你受伤了?” 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来了,颂仪看过去,就在卡尔特奥多身后,穿着睡裙抱着枕头的玛丽,小卷毛又忘了穿鞋,白白嫩嫩的小脚丫陷在柔软的地毯里面。 小卷毛玛丽小跑了过来,她站在长沙发旁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本来还保持着迷糊不清的样子,现在像是完全清醒了。 “看你的大嗓门,我看你是想让马克西米安也被吵醒,是吗?”路德维希教育自己的弟弟。 卡尔特奥多想要争辩,但颂仪给他使了个眼色。 “路德,你疼吗?” 玛丽几乎要哭了,大眼睛已经开始湿润起来了。 他们都有些慌乱,路德维希和卡尔特奥多几乎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出放了,特别是路德维希,他比玛丽年长太多了,而他海伦妮从不让他操心,至于茜茜,她可不怎么哭。 “宝贝,我很好,没什么大事,好吗?”路德维希用那只还肿胀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几乎是发誓一般说道,但很遗憾,毫无说服力。 玛丽大眼睛里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泪水,但她忍着了,因为路德维希受伤了,她再哭的话会添乱的。 “茜茜。” 玛丽望向自己的姐姐,她的鼻尖红通通的。 “带我出去一下。” 颂仪虽然不理解小姑娘的要求,但还是抱着她出去了,离开的时候冲那两位男性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 在门外,小卷毛一直埋头在茜茜的怀里面,然后有些哽咽的要求茜茜把门关好。 “好了,亲爱的,你是……”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小卷毛在确定房门关好了后就抽泣了起来。 “茜茜,他受伤了……” 女孩儿的小手紧紧地攥着颂仪胸前的衣服,她带着小声的哭音说:“他受伤了……茜茜……” “玛丽……玛丽不能在路德面前哭……路德……现在很疼……他会很担心我……” “嗝儿……可是茜茜……玛丽……玛丽忍不住……路德很疼……” 颂仪听完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终于明白了,而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想起之前玛丽说的不希望她再受伤。 “我们吓到你了,是吗?” 玛丽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还在打着哭嗝儿。 颂仪抱着小家伙,来回缓慢地走动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别担心,亲爱的,路德维希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他明天就会好的。” “嗝儿……路德……为什么受伤……”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有时候也会不小心碰到,不是吗?” “不是坏人?” “当然不是,路德维希很厉害不是吗?” “恩!” 颂仪给小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然后笑着说:“只是一个小意外。” “爸比里和妈妈还没有回来。” “噢,还真是个小聪明鬼!”颂仪心想,“果然马克斯家族的孩子就算只有四岁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吗?” 不知道是骄傲还是忧伤,颂仪轻轻笑了一下。 “路德维希不希望你们担心,你瞧,被你知道了你多么担心他呀,如果眼泪真的可以变成珍珠,你都掉了多少珍珠了呀!” 玛丽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还沾染着泪水的小脸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傻乎乎地说:“没有,茜茜,玛丽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 颂仪愣了一下,然后真的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她笑够了之后,她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安抚对方。 “真的,别担心,亲爱的,明天早上你会瞧见一个没事的路德,我保证好吗?” 玛丽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现在,我抱你去睡觉。” “但是路德……” “路德维希要是再看见你,他会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替他担心,可真是把他吓坏了,我担心他另一只眼睛都会紧张的肿胀起来。” “茜茜,别让路德的另一只眼睛也受伤!”玛丽请求道。 颂仪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还真是逗小孩儿逗上瘾了,她赶紧说:“只是一个比喻,现在,你好好睡觉,而我跟卡尔会照顾好路德维希的,别告诉爸比里和妈妈他们好吗?” 小卷毛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并且咬了咬嘴唇。 “怎么了?” “茜茜,我太担心了,我可能没办法保守秘密,我,”小卷毛又有些泪光闪闪,“我可以告诉我的小苏菲吗?” 小苏菲是马克斯公爵送给玛丽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橱窗娃娃,有大大的波浪卷发跟蓝色的大眼睛,精致又昂贵,是玛丽的最爱,也是她的好朋友。 “当然,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你也可以跟马克西米安说悄悄话,因为他现在还不会说话,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他会泄露秘密。” “恩!” 颂仪把玛丽哄睡后,再次来到路德维希的房间,一见到她,路德维希就站了起来。 “她还好?” 路德维希像一个紧张的爸爸,如果被他那些军校的好友们看到,一定会受到嘲笑。 “她睡着了,而我保证了明天你的眼睛会恢复好。” 路德维希松了口气,他是个害怕女孩子眼泪的年轻人,特别还是那种小小的,毛茸茸的,例如他的小妹妹玛丽。 “卡尔,鸡蛋拿来了吗?” “刚拿来。”卡尔将东西给颂仪看了一下。 颂仪把鸡蛋剥开,然后让路德维希继续躺在沙发上,用鸡蛋给他揉眼睛的四周。 “明天早上在他们发现之前,我会偷偷溜到你房间里,你需要弄点伪装。” “我会找出那个家伙。”路德维希说。 卡尔特奥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有些稀奇:“我以为你会放过那家伙。” 路德维希收敛了神色:“这不一样,我乘坐的是马克斯家族的马车。” “额,所以?”卡尔特奥多不太明白。 路德维希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后者也沉了沉神情。 “嘿,你们这样会显得我有些愚蠢!”卡尔特奥多不满地说。 “别再老是逃课出去打猎,卡尔。”路德维希再次训斥自己的弟弟,颂仪在后者准备回嘴的时候拉了他一下。 “卡尔,你要知道若今晚出了什么事,丢失请柬的我们是逃不了干系的。” 卡尔特奥多张了张嘴,然后再次怒火滔天。 颂仪从这小豹子的表情只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死家伙,我们梁子结下了,你死定了! 晚上,跟以往的睡前祈祷不一样,颂仪喃喃自语,她在今天的梦里得见到那个家伙。 半小时后,她从朦胧意识中清醒,一阵温热的水流拂过身体。 “当!” 颂仪代表羞耻心的尾巴竖了起来,炸开。 呵呵,羞耻心你好,羞耻心再见! 14.chapter14 “你……偷看我洗澡。” 那声音迟疑了一下说道。 颂仪用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毫无淑女风度一般地尖叫:“鬼才偷看你洗澡!混蛋啊!穿上衣服!” “小姐,这是我的身体,我在自由的时间里自由的洗澡,而你在没得到我本人允许下在我的身体里安营驻扎,这似乎不合礼仪。” 那个人一本正经地说着。 “而且恕我提醒,现在,你正是那只鬼。” 如果颂仪身边有砚台或者毛笔什么的她一定不会客气,抄起那些东西砸到这个裸男的脸蛋上。 “我想,等你穿上衣服我们才能进行一场文明的对话。”颂仪咬牙说。 “而且,我认为我们之间从不存在‘礼貌’这两个字,鉴于我们都未对对方使用敬称。” 十分钟后,颂仪在男人身体里皱了皱鼻子,这才睁开自己的意识。 镜子被端放到桌面上,黑发,翡翠色眼睛,完全扣好的衬衫,整个人还带着一丝清新的水汽,不管是之前的刺客身份,还是舞会上那个把头发弄的有些雅痞模样的家伙,都不太像。 颂仪松了口气,她晃了晃脑袋决定把刚才那些荒唐的映像都丢到脑子外边去。 “幽灵小姐。” 这位自称是约瑟夫先生的家伙,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提醒她。 颂仪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戴上了面具,在别人的身体里,似乎,连防备心和警惕心都下降了不少。 “约瑟夫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我想,做作的掩饰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微笑在他嘴边卷曲。 “何以见得?” “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陈述,以免下次你自以为自己骗到我了,在你沾沾自喜的时候,我能再次告诉你,你看穿了我身份这件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颂仪故意绕口地回答道。 其实,她觉得自己暴露了,完全是因为这个人本身。 聪明,狡猾,异常敏感。 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此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体里,也并非每个人都能一边假装被惊吓到了,同时面不改色的套话。 而她得承认一件事…… “你的羞耻心比一般人高,尽管你比常人聪慧,但这一点跟别的女性可不一样。” “而我发现,小小的利用一下这一点,能为我们彼此节省很多时间。” 颂仪翻了翻眼睛,懒得去追究要警告这个家伙,别再没经过允许后就破解她的想法。 “你抢了我的兄长,路德维希的请柬。” “哦,是的。” 颂仪的眉毛跳了跳,忍的。 “你还揍了他。” “唔,没错。” 颂仪举起小拳头:“你是在报复吗?先生。” 约瑟夫笑了一下,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下眼脸那里会小小的浮起来,形成一个甚至说的说得上可爱的卧蚕,可是,给狮子绑上蝴蝶结它就会变得无害了吗? 颂仪继续绷着表情,有卧蚕的男人才不可爱! “如果我是要报复,那今天晚上奥斯维克人公爵举办的舞会可不会这么平静,而马克斯公爵,也就是你的父亲,可喝不下那么多香槟酒精了。”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约瑟夫先生。” 男人再次笑起来,整齐的白牙齿几乎有些亮晶晶的。 “你再笑的话,约瑟夫先生,我会认为你对我有意思了。”颂仪慢吞吞地说,她瞥了对方一眼。 “还是说,你一直这么变态,人鬼恋,你也不在乎?” “你是在用行动反驳我之前说的,关于羞耻心高低的事情吗?” 颂仪假笑了一下:“哦,你真是聪明,约瑟夫先生,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为无所不能先生。” 男人垂眸又笑了一下。 颂仪收敛表情,指出:“你不用每次用笑掩饰自己的表情,虽然从暂时的角度看,能够寄居在被人意识层面的我,也许有点与众不同,但跟你这种天生的变态不一样,我不会每时每刻都在观察别人,就好像身上绑着一万吨珠宝,每个人都想来抢劫我。” “约瑟夫先生。” “什么?” “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变态吗?” “如果你指的是当着我的面的话,没有,小姐。” “恩,很好,以后你就要记住了,变态的人从来都不自知,而我,有时候十分乐于指出这一点,而下一次,无论你是要做什么,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都与我无关,请别把我们拖进你邪恶的小计划里去,再见。” “啪——” 颂仪把意识交流的小灯关上,她拒绝再去看那张脸。 她本来拿着底牌想去探探,结果被人当成猴子耍了一顿。 而另一边,望着镜子里,不再未经过允许就随意变化表情的脸,男人眨动了一下眼睛。 “叩叩。” “进来吧,沃尔特。” 门被打开一条刚够一个人进来的缝隙,然后快速又无声的关上,看得出来人身手十分地训练有素。 “陛下。” 穿着便装的少校喊道,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擦伤,之前在打斗中留下来的,现在变成粉红色的,在那张四四方方的脸上,总有种小小的违和感。 而以往从未曾注意到这些的奥地利皇帝陛下,弗兰茨·约瑟夫这次突然明白了一个笑点。 “沃尔特。” “什么事儿,陛下?”沃尔特·泽夫少校一脸肃然,年轻不大的他向来忠心耿耿,做事还有些一板一眼,以至于嘴角过早的有了些代表着严肃的纹路。 年轻的皇帝陛下盯着自己的属下看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对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 十八岁就登基的皇帝陛下,当他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直视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气势多少有些压人。 年轻的随从少校更加紧张了,想:难道陛下决定攻打哪个国家了?撒丁还是丹麦……” 沃尔特少校正在快速的思考着,谁知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只是问道: “沃尔特,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额?” 向来以英勇著称的少校先生脑子当机了一下,甚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疑惑。 “有人说,我表现的好像自己身上绑着了一万吨珠宝,因为害怕被人抢劫,所以疑神疑鬼总是在琢磨人。”弗兰茨解释道。 沃尔特少校毕竟是个少校,他快速说道:“陛下,谨慎并不是错误,您是皇帝,您的生命是整个奥地利的,而且,”棕发的少校严肃道,“您身上的价值可不止一万吨珠宝,这是对皇室价值的亵渎。” “若我能够知道是谁胆敢这样对您说话,陛下,他不会再有接近您的机会了,除非那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那倒不用。” 年轻的皇帝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少校的肩膀。 “不过她有一点说对了。” “她?”少校疑惑道。 弗兰茨低声说了一下这件事,一段时间后,弗兰茨双手抱臂等待着沃尔特的回答。 “陛下,请稍等一下。” 弗兰茨疑惑地看着沃尔特离开,没多久,后者再次进来,然后,从兜里掏出几颗串好的圆咕隆咚的大蒜。 “陛下,听说大蒜可以驱邪,您带着它就不会再遭到马克斯公爵家的幽灵公主的袭击。”沃尔特少校一本正经地说道,并且单膝跪在地上,高高地双手捧着那串自制的大蒜项链。 皇帝陛下略微抬头,右手扶额长叹。 15.chapter15 虽然昨天晚上,因为跟某个变态先生进行了一场让人不太舒服的谈话,但为了给路德维希遮掩,颂怡还是早早地起来了。 昨晚接近凌晨的时候,海伦妮他们回来了,那个时候颂怡还没醒,后来是通过观察看海伦妮用品摆放位置和睡相知道的。 颂怡披了件香金色的晨衣,轻巧的偷溜到路德维希的房间,后者也起来了,或者说,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好多了。” 昨天的冰敷还有热鸡蛋很有效。 颂怡从怀里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子,她自己做的有些粗糙的眼影,希望有点效果。 “你要给我化妆?”路德维希皱眉。 虽然上流社会男士也不少会涂脂抹粉,但马克斯公爵家里的几个人可不喜欢。 “只是掩饰,它会有效果的。”颂怡为了减少说明的时间,有点强硬的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脸。 “乖点。” 路德维希脸红了一下,他可没看过自家妹妹这样强硬的一面,以往她虽然活泼大胆,但对自己可一向撒娇更多。 跟肤色相近的眼影自己依靠记忆调制的,粉并非多好,只能涂抹的时候用点功夫了。 “我让她们做了桑葚果粥,今天忍耐一下,别吃肉食。” “好了。” 颂怡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一面随身的小镜子给路德维希看了看,后者瞥了她一眼,问:“你以前没有这个习惯。” “我以前还没有给你掩饰被揍痕迹的习惯呢!”颂怡眨了眨眼睛,路德维希被噎了一下。 “我得走了路德维希,不然会被发现的。”颂怡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离开了,只有路德维希在后边有些奇怪的瞧着她。 颂怡刚出来没走太远,迎面就是戴着紫色小睡帽的马克思公爵。 她惊了一下,然后稳住呼吸而不是像兔子一样,下意识拔腿就跑。 “爸比里?” “宝贝儿,你这么早去哪儿?”马克思公爵问道,看上去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手里还拎着一壶茶。 “只是走走,爸比里,早晨的空气很好不是吗?” “哦,那你该多穿点,亲爱的,早上露水还是比较重的。”马克思公爵说道,然后给了他宝贝女儿一个面颊吻。 待马克思公爵离开后,颂怡僵硬的呼出了一口气。 老天爷啊,虽然这是他们的习惯,但是她也许可以给马克思公爵的私人家庭医生提个建议,比如关于父亲最近肠胃健康的问题,刚才那不怎么清新的口气问题还真是令她为卢多微卡掬了一把辛酸泪。 所以,人种不同,到底该怎么一起生活呢? 颂怡缓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她觉得真的有必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刚推门进入卧室,颂怡看到海伦妮已经着装完毕了,就像平常一样,她是个习惯早起的人,如此严苛。 “你去哪里了?茜茜。”海伦妮问道。 “只是起得早就去走走。”颂怡耸了耸肩膀。 “陪我去花园里走走?”海伦妮微笑着问道,平日里自己的妹妹可不是什么喜欢早起的人。 “好的。” 颂怡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双门衣柜,挑选了一套衣服。 “我发现你最近喜欢上它们了。” “什么?”颂怡扭着身子看向海伦妮,后者指了指她拿的衣服。 “以前不管妈妈给你添置了多少衣服,你总是只穿那几件,你说裙子让你不方便行动,如果不是妈妈强制你,也许你总想要去偷穿路德维希的衣服。” “别告诉我路德维希为了避免我偷走他的衣服,就把衣柜锁上了。”颂怡半真半假地说道。 “也许他曾经想这么做过。”海伦妮眨了下眼睛,姐妹俩笑了起来。 他们从外边散步回来用了早餐后,马克斯公爵宣布要带几个孩子去打猎。 卡尔特奥多最为兴奋。 “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爸比里,昨天我喝了不少酒。”路德维希撒了个谎,马克斯公爵正想说话,颂仪抢先说,“这次你可必须带着我一起去,爸比里!” 马克斯公爵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他爽朗的笑着。 “我的小宝贝,爸比里什么时候不带着你了!” “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马克斯公爵冲颂仪挤了挤眼睛,颂仪笑了一下,偏头看向卢多微卡。 “好不好,妈妈?” “但你昨天还头疼。”卢多微卡皱眉。 卡尔特奥多快活地做了一个鬼脸:“噢,妈妈,你好不了解茜茜,她在宴会上总是头疼,只要回家或者出去骑马她就从来不会难受!” “卡尔!”颂仪佯装生气地喊道,姐弟两一唱一和的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路德维希那里转移走了。 事后,在他们挑选马匹的时候,卡尔特奥多走到颂仪的面前,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别忘了我的豆腐。” 颂仪瞥了这小家伙一眼,想着什么时候要给他科普一下,别老是吃豆腐吃豆腐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色胚。 他们骑马去了不远处的森林里,颂仪庆幸她学过这项运动,并不十分精通,但糊弄糊弄人还行。 老实说,她对打猎有些兴致缺缺,但这不妨碍她发自肺腑的欣赏这儿的美景。 “来吧,孩子们!” 马克斯公爵挎着□□招呼他们,卡尔特奥多是父亲最忠实的小粉丝,就像一头小狼狗一样围着他父亲壮实的腿肚子打圈圈。 颂仪笑道:“我想我可以自己钓鱼,而你们去打猎。” “茜茜,你要单干吗?”马克斯公爵有些不可置信,以前他的小茜茜可是总跟着他一起的啊。 颂仪眨了下眼睛:“今天无论是钓鱼还是打猎都是好的,如果我跟你们一起去打猎,我一定没有收获,毕竟您这么厉害,但如果我们分开,那么中午就会有两种口味了!” 马克斯公爵因为被恭维了而大笑了起来:“好吧,我的小茜茜,今天爸比里要给你们猎一头鹿回来。” “我等着呢!” 颂仪目送那一大一小的野心家离开,然后伸了个懒腰,她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把钓竿拿出来,想着,还是这样悠闲的日子会比较适合自己。 施塔恩贝格的湖水在秋日里像是一面镜子一般,倒映着两旁略微有些泛黄的树木,不时地,会有几片枯叶打着卷儿落入这片洁净的天堂。 当微风吹过的时候,湖面会泛起阵阵涟漪。 “多美啊!”颂仪想,远离那些舞会,社交,还有大变态,生活依旧美好。 她把钓竿甩入湖水里,然后坐在岸边拿起了一本书。 钓竿的位置她做了一个简易的提醒装置,只要有鱼咬钩就能知道,及时的把这顿大餐捞出来。 只是,颂仪刚把书打开,钓竿就剧烈的动了起来。 大鱼? 颂仪有些紧张的准备收线,只是,还没开始动作,湖水里就哗啦一声响动,然后,在颂仪下意识后退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水面上钻了出来。 湿答答。 □□裸。 闪闪发光的毛发。 额,该说你好还是变态请滚开? 16.chapter16 颂怡握紧了钓竿,她现在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 如果她用钓竿进行正当防卫,会不会被判防卫过当,而不等她决定好,那位自称是约瑟夫的刺客先生已经跟条湿哒哒的人鱼一样,利落的来到了岸边,同时手指捏住了颂怡钓竿的前头。 “我假设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可能性,你想要用钓竿戳我的咽喉部。” “不,”颂怡反驳,看着对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错估了百分之五,准确的来说是百分之五十,你该庆幸至少你还穿着裤子,不然我怕我们无法进行文明的谈话。” 弗兰茨看着这个眼睛高高抬起,分明是不敢再直视他胸口的,尖牙利嘴的姑娘,心里闷闷的笑了一下,面上却收敛着表情。 “是我失礼了,相信我,公主殿下,如果我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一定会保持更加得体。” “我不知道一个刺客什么时候可以避免被追杀,很明显,也许我成功又侥幸的躲避了异常争斗。”颂怡在心里翻了翻眼睛。 显然,遇见这位黑头发的刺客先生总没好事儿。 颂怡拖回自己的钓竿,她收拾鱼篓准备离开,但又被叫住了。 “我以为你会是一位高尚又好心的小姐。” 颂怡停下脚步,然后转身说:“像是话本子里一样,一位住在城堡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因为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神秘男人,而对他伸出援手,然后发展出一段浪漫喜剧?” 男人挑起了眉毛,显然在说,难道不是吗? 颂怡不客气地笑了一声:“显然我们之间都不存在这种浪漫,因为你可不是王子殿下,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公主。” “其实我是陛下。”弗兰茨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颂怡快步往前走着,只是,后边如此安静以至于她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好奇心使得她转过身去,而那位刺客先生依旧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瞧着她,似乎料定了她会转身。 颂怡在心里不淑女的哼了一声,然后放下鱼篓和钓竿,拿出里面一个小包。 “我不想被指控谋杀,鉴于你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性,会因为脚底伤口感染而死掉。”她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指了指旁边一块表面光滑,被阳光照耀的暖烘烘的大石块上面。 “不得不说,从女性角度而言,观察很敏锐。”头顶是带着一丝笑意的,低低的声音。 颂怡仰起头,道:“你这句话有很大的歧视意味,”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女性不见得比男性蠢笨一些,而男性,很大程度上警戒心在遇到女性会下降至少三个百分点,比如,我很有可能会在你的伤口这里涂点不好的东西,鉴于你之前那些混蛋行为。” “按照道理来讲,我此刻应该害怕。”男人坐下来后说道。 颂怡面无表情:“不必强调你是个变态的事情。” “你很讨厌我。” “我想,任何一个人曾经被人用匕首架着脖子威胁,然后对方还抢过你家人的东西,殴打过你的家人,试图威胁你的家族,我没直接给他下毒一定是因为我是个圣人。” 颂怡说完,给对方擦拭脚上被碎片划伤的脚时,用了点力气,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嘶鸣和抽泣声。 她好奇地抬眼看了一下,男人只是皱了下眉毛。 “果然是变态。”颂怡在心里咕哝了一声。 “我想,我得为自己阐明一下,我并非变态,殿下,我只是个正常人。” “恩恩。”颂怡并无诚意的点点头,心里却想:才怪,变态从不说自己是变态。 “你并不相信。” 颂怡再次用了点力气让对方闭嘴。 “武力并不能让我闭嘴。” 颂怡用绷带给对方把脚包好,以前养成的习惯让她只要出门就会习惯性的带点药品什么的,更别提是到野外来。 “我以为你会给我绑个蝴蝶结。” 男人欣赏着他被处理好的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颂怡被呛了一口口水,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白了对方一眼。 “是什么糟糕的回忆使得你觉得,女性一定会在包扎的时候给对方绑一个蝴蝶结,那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不知道别的贵族小姐会不会这样,但显然你如此理性的处理方式,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停止继续套我的话,先生。” 颂怡收拾好东西,她站起来,因为对方坐着,所以这个角度上她终于是最高的那一个了。 “我认为我该走了,不然再被你拖下去,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颂怡看到男人翘起一边嘴角微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会公然绑架你?” 颂怡想要做一个鬼脸,但多年来的教养还是让她忍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卡尔影响了,或者说,在这个人面前,她就总有点无法控制情绪。 “我不想知道。” 颂怡拿起东西,这次终于快速的走了。 而就在她身后,弗兰茨皇帝陛下只是瞧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在爬上小山坡后,跟头小鹿一样有些矫健的离开了。 弗兰茨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好的脚,然后抬起手,做了个口型,吹了个响亮悠长的哨子。 没多久,一匹黑色的骏马跑了出来。 弗兰茨站起来,眉毛因为抽疼而拧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翻身利落的爬上了马背,接着骑马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当湖面再次平静,因为泛起一阵碎波的时候,从小山坡那里,一个穿着枣红色天鹅绒衣裙的姑娘站了起来。 颂怡拧眉思索,她原以为应该会有人来接应这个家伙,但没有,可以大致推断,也许这是一次私人的行动,或者是,行动失败,以至于只有他一个人。 “敌国的间谍?” 颂怡抿了抿嘴唇,不排除这个可能。 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时候,一阵悉索的声音响起,然后很快的,一个声音响起。 “也许我该猜想,你在猜测我是哪一边的间谍。” 颂怡猛地转头,那位本应该瘸了一条腿,骑着马离开的人又出现在她身后三米处。 “警惕心还不够。” “你有一副军人的派头。”颂怡咬了下口腔里的软肉说道。 “我也许是个高官,很有价值的敌军间谍。” 颂怡抿起了嘴唇。 她瞧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一个具有遮掩作用的小树林,完美的躲避了常人的视线,绕一圈然后站在自己背后。 “无意取笑,事实上,我喜欢听你分析,看穿我,我期待着。” “我不是傻瓜。”颂怡瞪了对方一眼。 “如果你真的是,现在该小心了。” “我很怕。” “调侃我并不会让你升官或者涨俸禄。” 男人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颂怡觉得受到了冒犯,却无可奈何。 “农夫与蛇。”她想起这么一个典故。 “我假设你并不是突然觉得绑架我很有价值。”颂怡防备地说道。 对方露出一个悠然的表情:“不,只是,我还有些时间。” 颂怡捏起小拳头。 “恩,现在我想没有了。” 男人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招呼了一下自己的马儿,然后再次翻身上马。 “我欠你一个恩情。” “如果你决定以命抵债,相信我,我会很乐意给你提供各种工具。”颂怡面无表情地说。 “我想,那并不好。” “我给你留了点东西,如果你不怕我有什么诡计,你可以去找找看。”男人指了指一个地方,接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骑马离开了。 颂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即走人,但她可恨的就是挪不动脚,然后嘟哝着朝那个方向走去。 几片宽大的树叶上,摆放着几尾新鲜的鱼,从痕迹来看,也许是用树叉什么捕捉到的。 “不会就这么算了。” 颂怡一边说,一边把鱼装进自己的鱼篓里面。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她对自己说。 提溜着鱼篓,拿着钓竿,颂怡决定暂时把这片湖畔划做禁止接近的地方,但暂时还不打算变成永久黑名单。 而晚上的时候,沃尔特上校一边痛惜一边给自家陛下重新处理伤口,在解开绷带的时候发现上面用鲜红的药水写着一个两个字。 弗兰茨陛下本来在处理自己的公文,见自家少校动作停下了,所以低头望去,两个陌生的字进入了他的眼睛里。 “这是……” 少校有些不解,他并不认识这两个字,但年轻的皇帝却是自幼通晓好几国语言,包括来自东方的一些文字。 “变态。” 正当年轻的皇帝却只是饶有兴趣的拾起那条绷带,心里回忆着那位小姐的时候,他年轻的少校已经吐出几个字。 “陛下,这莫非是定情信物?” 17.chapter17 弗兰茨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然后说:“沃尔特。” “是的,陛下!” 沃尔特少校屏息凝视,就像是一只毛坯顺滑,机警的竖起耳朵的军犬,如果是负责照顾军犬的训犬军人瞧见了,总免不了掏出一把肉干奖赏这个机敏的小家伙。 弗兰茨曾经在部队里担当过这一角色,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压下了这种反应。 “你需要多学习一门语言了。” “陛下!” 沃尔特少校想要说什么,语言学通常不是他擅长的,但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已经决定。 弗兰茨想:毕竟,有时候,丢脸丢到自己这里就算了,丢出家门可不好。 “好的,陛下。” 沃尔特少校有些沮丧的接受了。 另一边,马克斯公爵今天中午的午餐十分丰盛,前者如他所言,猎了一头母鹿回来。 若论肉质的美味,肯定是母鹿更加惹人喜爱,为了迎接冬天,母鹿在整个夏季会积极的囤积脂肪。 厨娘把公爵老爷的母鹿拿去处理了,还有颂仪鱼篓中的东西。 “干得不错,但看起来不像是钓到的。”马克斯公爵那微胖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困惑。 颂仪道:“您只管先尝尝,您不饿吗?” “当然,我饿极了,为了逮到它,我可是端着枪跑了点路程。” 马克斯的注意力被颂仪成功的转移了,他皱了皱鼻子叫住了厨娘,告诉她他想要什么口味的。 颂仪松了口气,只是,很快瞥到路德维希打量她的目光。 颂仪走过去,路德维希正坐在长沙发上,而其余的人都被卡尔给吸引了,后者正大声地讲述着他们是怎么猎到那头母鹿的。 “这些鱼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刺上来的,像是鱼叉,但不是专业的,上边还有些木刺,临时做的,简陋,但看起来使用者十分熟练。” 路德维希低声说着他的观察,颂仪有些敬佩对方。 要知道,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恐怕连鱼叉是什么都不知道。 路德维希在军营里呆过,看起来他的确不是那种怕弄脏衣服的人。 “你有事儿忙着我们,茜茜。”路德维希依旧压低着声音。 颂仪从小兜里掏出小盒子,然后用干净的尾指抹了点粉末,在兄长熊猫一样的眼眶那里擦了擦。 “好多了。”她声音里透着一丝欣喜和安慰。 路德维希皱眉:“这转移话题可不够高明。” “我可没有,等吃过晚饭后,路德维希,我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的。” 颂仪收拾好东西,又抚平了一下裙摆上的褶皱。 路德维希有点惊奇的看着自家妹妹淑女的行为。 “茜茜——” 长长的,还带着点小奶音,像是放了太多糖霜的小蛋糕一样,玛丽穿着粉红色蕾丝镶边的小裙子跑过来,大大的眼睛水水润润的,这个糖衣小炮弹扑到了颂仪的怀里,抱住她的小腿哼哼唧唧。 “哦,怎么了?” 颂仪抚摸着玛丽头上的小卷毛,触感真的很好。 玛丽仰起脑袋,睫毛长长的,颤抖了一下,她咬着小嘴唇说:“我可不可以养个宠物。” “什么宠物?” 玛丽松开手,蹬蹬蹬的跑开,然后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接着高高地举起小手。 “大宝!” 路德维希抽了口气,只见自家小妹妹白白嫩嫩的手心里静静地卧趴着一只虫子。 颂仪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兄长,然后叹了口气,弯腰戳了戳玛丽手心里的虫子,额,还没死。 路德维希又僵硬地往后挪动了一点距离。 “我觉得,不太好。” “为什么?” 玛丽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它一定还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就像你一样,如果它们找不到它了,一定会伤心的。” 玛丽沉默了一下,没多久,她再次充满希望的抬起头,刚想张口,颂仪就阻止了她。 “别,小宝贝,禁止把它们一家人接过来。” “茜茜——” 小卷毛咬着嘴唇似乎还想恳求,颂仪摇摇头。 “做个好孩子可以吗?” 玛丽抽了下鼻子,然后用小胖手逗弄了一下手心里肉乎乎的虫子,最后点了点头。 “再见,大宝。” 玛丽对那个小东西说,然后看向颂仪和路德维希。 “再见。” “再……见……” “我看我带她去把虫子放走,然后给她洗洗手,路德维希,你还需要吃晚饭吗?” “我想,不需要了。” 路德维希脸色有些苍白,他并没有什么惧怕的东西,除了这种软体虫子,在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男孩儿跟女孩儿不一样,也许女孩儿对于害怕的东西可以放声尖叫,但作为长子,他需要做的应该是忍耐,或者最好,战胜这个恐惧。 遗憾的是,显然他做的还不够成功。 颂仪把玛丽带到庭院那里,亲眼看着小家伙把虫子放归大自然,这才带着她去洗洗手。 “路德是不是不喜欢大宝?” “不是不喜欢,是有些害怕。” 玛丽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和无措。 “但,但大宝很可爱。” 尽管颂仪并不害怕这些小东西,但可爱?噢,饶了她吧,也许小孩子的童年总是毫无畏惧。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路德没有告诉我。”玛丽声音绵软,还有着愧疚。 “他不是女孩子,宝贝,就算害怕也不会说出来,因为普遍来说,男孩子不应该害怕小虫子。” “因为长大了?”玛丽费力地想出一个解释。 “差不多。” “我知道了,茜茜,我会保守秘密,我也不会再让大宝靠近路德了,等会儿我把自己的牛奶小布丁给他好吗?” “你是个乖孩子,宝贝。”颂仪亲了亲小卷毛。 下午的时候,马克斯公爵府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来自奥斯威尔克公爵府,公爵夫人后天要举办一次下午茶。”卢多微卡告知大家,这些事情一向由她操办。 “据我了解,梅特涅夫人和她的女儿还未离开。” 阿玛莉亚·梅特涅,父亲现在是奥地利的首相,有传闻说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其实是在梅特涅压制下。 “所以,傀儡皇帝和实权首相?”颂仪在心里想。 “那些小伙子们当然想向梅特涅小姐献殷勤,但他们都没有机会,梅特涅小姐最有可能是想要成为奥地利皇帝的新娘,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不存在什么威胁,而其余的,从我上次看来,并不具有太强的优势。” 卢多微卡笑了起来:“所以,猜猜我看中了哪个小伙子?” “我看那儿没一个年轻人配得上我女儿!”马克斯公爵像个傻爸爸一样发表着见解,却被自己的妻子直接无视。 “毫无疑问是奥斯威尔克的独子,妈妈。”卡尔特奥多做了个鬼脸。 “别做这种怪动作,会被人笑话。”卢多微卡板着脸说道。 卡尔特奥多说:“那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妈妈。” “别总想着军队,那很危险。”卢多微卡看出了次子的想法。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谈话,我不认为我的女儿需要这么早就考虑这种事情,无论是海伦还是茜茜,就算是在巴伐利亚,我也没看出有哪个小伙子能够配得上她们!” 被无视的马克斯公爵再次高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海伦已经到适婚年龄了,而茜茜很快也是了,公爵府里不会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这个老顽固。”卢多微卡声音不大却拿出了属于公主的傲气和坚定。 马克斯公爵瞪大了那双对男人来说,有些过于圆润了大眼睛。 “如果不是我满意的,她们喜欢的,那很明显,她们会在公爵府里多呆上一段日子!” “他们开始争执了,我建议我们先离开。”卡尔特奥多撅嘴说。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地同意了,除了海伦,她看上去想要去劝劝自己的父母,但颂仪跟卡尔特奥多互看了一眼,然后半胁迫半温柔的拉走了这个好姑娘。 18.chapter18 用过晚餐后,颂仪找了个借口去了路德维希的书房,后者已经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手指不时地摩挲着一本书的页面。 颂仪瞧了一下,是一本关于战争的书籍,看起来更像是功课而不是兴趣。 “坐在你书桌对面会让我感觉,自己是正在挨训的学生。” 路德维希点头,然后起身,他们移动到长沙发那里。 科夫卡送来了热茶,她是个聪明灵巧的姑娘,年纪跟海伦妮一样,等待路德维希动手泡茶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我知道你好奇什么,我也不打算喝完茶再说。”颂仪开口。 路德维希泡茶的动作停止了,他摆出了倾听的样子。 颂仪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挑了重点说了,当然省略了她并不是真正的茜茜,以及,她能够寄居在那个人身体里的事情,毕竟,这太诡异了。 “间谍?” “不,我不确定。” 路德维希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 颂仪把茶具接过来。 红茶性情温和,加入牛奶并非她喜欢的,所以她给自己弄了一杯比较中式的红茶。 在颂仪抬头的时候,她看到路德维希正打量着她。 “怎么了?” “你变了一些,茜茜。” “如果你是在恭维我的容貌,我会很高兴,如果是别的,我只能说,路德维希,我只是长大了。” “茜茜,海伦比你还年长一岁。” “那又怎么样?”颂仪反问,“我从小跟海伦可不太像,我喜欢自然,喜欢无拘无束,老实地说,若没有那一遭落水和挟持,我也许会像只任性的小鸟一样,成天只知道唱歌。但事实是我也许到地狱里走了一遭,我们身上都有着责任不是吗?” “我很高兴你明白了这点,亲爱的。”路德维希露出一个笑容,他那同马克斯公爵一样的蓝眼睛里饱含着笑意。 “诚实地来说,你这熊猫眼的样子可实在是说不上帅气了,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忽略了颂仪口中的熊猫眼,在得知自家妹妹终于懂得了责任这回事儿后,他已经太过欣慰了。 “你这段时间别再去山林那边了,不安全,茜茜,这件事儿也别告诉他们。” “我明白。” 颂仪点点头,然后又道:“但是路德维希,茶会我应该是要去的。” “这个自然。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自己乱了阵脚,但关于间谍这个事情,我不得不考虑,”路德维希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梅特涅首相。” “我还以为你会避开我呢。”颂仪笑意深深地说道。 路德维希挑起一边眉毛:“你是个鬼机灵,我原以为只是这样,但现在明显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马克斯家族从不歧视女性,亲爱的,我们通常把女性地位看的十分崇高,例如你我的父亲,爸比里对妈妈就像女王和她的仆人。” 颂仪忍不住笑起来。 从路德维希房间里出来后,颂仪觉得轻松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她从不缺少吃穿,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也都让她感受到温情,但能够像现在这样,交换一些心事的感觉真好。 女性不是宠物,而是被认可的有思想有原则的人,颂仪为自己是马克斯家族的一员感到自豪。 到了茶会那天。 卢多微卡带着两个大女儿过去。 海伦妮穿了一声淡黄色的裙子,露出了她圆润的双肩。裙子虽然是丝绸材质,但因为在斜边的地方加了一层细纱,所以看起来华贵又蓬松。 她身上的饰物同颂仪比起来就多了。 颇有分量的钻石项链,垂坠着在锁骨的地方,因为胸部饱满,看上去钻石的光辉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跟颂仪的蓬松长发不一样,海伦妮的头发总是柔顺的。 科夫卡把海伦妮的头发盘起来,额前分出两股,略微垂坠,衬托着海伦妮优雅高贵的眉形,白嫩的耳垂上一样是钻石耳坠。 “海伦,你看上去像一位王妃!”玛丽稚嫩的话语使得海伦妮脸红了,在大家欢笑的时候,卢多微卡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他们在马车上的时候,卢多微卡说:“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妈妈?”颂仪问道。 卢多微卡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也许海伦的未婚夫已经有了很好的人选。” “谁?”颂仪好奇道。 “不,现在还不能说,我得计划一下。” “妈妈,你还真是喜欢吊人胃口。”颂仪笑道,她觉得若卢多微卡从政,她一定会是一位手段高超的外交官。 “我只是不希望出差错,姑娘家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卢多微卡严肃道。 “所以,尽管我十分赞成你们好好打量那些小伙子,但是,我也必须告诉你们,不许让自己的名誉受损。” “我们明白,妈妈,请别担心。”海伦认真地回答道。 卢多微卡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身为公主,现在又是公爵夫人,她们的一举一动可都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脸面,而且,那两位来自奥地利的梅特涅夫人盒小姐,保不准是苏菲在慕尼黑的眼睛和耳朵,毕竟,那位已经二十三了。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奥斯威尔克公爵府上,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后花园。 白色的镂空座椅,整洁的蕾丝桌布,三层银质置物架,里面摆放着精致的茶点,还有奢华的英式骨瓷茶具。 因为是秋季,落英缤纷的季节。 高大的梧桐树叶片早已泛黄,本该是一片萧条的景象,但在贵族人家的后花园,却依旧是鲜花盛开,蔷薇花爬满白色的梯架,金盏菊,三色堇,木紫甘蓝等应有尽有的,穿着各色华贵衣裙在花园中走动的小姐们就像是羽翼色彩丰富的灵鸟一样,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鸟王了。 颂仪观察着那位父亲独揽大权的梅特涅首相的女儿。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穿了一身湖蓝色为底色的长裙,她没有选择露肩的衣服,而是袖子蓬乱着,用金丝和钻石收拢袖口。 在穿了束腰背心后,她那本来就纤细的腰肢更是被收紧的只有盈盈一握的宽度,华丽的宽型腰带若是别的女孩儿用了,怕是压不住,但她那一头金发本就像是金子一般,更别提白嫩而且没有雀斑的肤色。 这位梅特涅小姐看上去傲人又高贵。 在所有人都惊叹于梅特涅小姐的美丽时,颂仪却在想:一个并非王室出生的小姐,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用的钻石和金线还有丝绸,估计就是一个郡的赋税了。 “这身衣服差不多价值一个肯特郡。” 一个声音有些突兀的响起,颂仪循声望去。 19.chapter19 小奥斯威尔克穿了一身红色的短款礼服,白色的衬衫,衣袖那边带着多边褶皱,一条深色的长裤熨烫得笔挺,清晰的瞧见裤缝,皮鞋更是锃光瓦亮,而在他的脖子那儿,甚至还别出心裁的系了一条森林绿的绸缎小丝巾。 一只漂亮又傲慢的花孔雀形象,在颂仪的脑海里高高的站立着。 “我得说,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的礼服十分精彩,您姐姐的香色蓬松款长裙也是,而您,”男人上下打量了颂仪一眼,有些挑剔地说道,“恕我冒犯,实在是太过平凡了。 颂仪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粉白色裙子,这裙子是露肩款式,她觉得冷,所以又自己加了一双长袖蕾丝手套,足够显得年轻,却不会耀眼夺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在这种舞会,好听点是用来交流,大实话是,人为的求偶的殿堂。 年纪大的女士们希望掂量着给自己的女儿你们谋求一门好婚事,年轻的贵族小姐们希望找到一个还算顺眼的政治联姻对象。 人们普遍不太关心爱情,也忽视了,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合,他们遵照天主的旨意,应该是因为爱情,而不是财富的多寡。 这就是现实。 要想不被人注意,就打扮的平凡点,低调点,再加上,尽管颂仪现在是巴伐利亚国王的外孙女,但她的父亲马克斯公爵,作为那些上流贵族们的“耻辱”,所以狂蜂浪蝶们也在岸边掂量着,轻易不敢下手。 “我以为这是一个茶会,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好奇地问道。 颂仪凑近了对方,压低了声音:“而不是‘拉皮条’的,难道您是?”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脸涨红了起来,一双修建漂亮的眉毛拧着。 颂仪笑了起来,在这个小贵族发火之前,她息事宁人道:“亲爱的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您走到我的身边应该不只是告诉我梅特涅小姐服装漂亮这件事吧?” “自然不是。”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场子,他慢吞吞地说。 “请您说说吧。” 颂仪抿了下头发,一只洁白小巧的耳垂就这么暴露在雄性生物的眼神下了。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一向喜欢美丽的东西,甚至追求极致,也许他之前十分不满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但就为那只还算精致可爱的小耳朵,他决定大度一点,不跟对方计较。 “我的父亲,自上次见识过您泡茶的技术后,就十分想要再见识一下。” 颂仪微笑,双手虚虚地搭在小腹前一公分的地方。 “奥斯威尔克先生,您要知道,我的母亲是巴伐利亚国王的女儿,是巴伐利亚的公主,那么我自然也是一位公主,从来只听得臣子为公主表演节目,何时成了公主纡尊降贵给臣子取乐?” 颂仪的话语潜意思就是,我什么时候想要显露泡茶手艺,那是我的兴趣,而你没资格要求我为你们展示。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而就在此时,本来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的,老奥斯威尔克公爵终于决定抬起自己的腿,走了过来。 “瓦格纳冒犯了殿下,是我作为父亲没有管教好。” 颂仪瞥了一眼面前这个有着贵族小肚子的男人。 她知道这位公爵,迎娶了德国的公主,再加上跟马克斯公爵比起来,这位奥斯威尔克先生虽然长得不如前者强壮,活脱脱像个文人,但自古文人颇狡诈,跟这位公爵一对比,她现在的父亲就是一只金毛大狗,靠近了一只狡诈的大猫。 见好就收的道理颂仪知道,所以她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不疼不痒的致歉。 毕竟,要真的较真了,她也不见得能占到什么好处。 “我听闻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素来喜欢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饮茶文化。” “是的。中国茶文化的确丰富多彩,之前有幸品尝过一位中国侍者泡制的茶,简直奇妙无穷,但我自己虽然研习多年,还是不得其要领。” “哦?那我倒是好奇您之前喝的是什么样子的。” “那位中国使者告诉我,那茶叫做‘雪山红梅’。冬日里取盛开在雪山上的红梅蕴藏,需要饮用时拿出来,三洗三冲,红梅的香气就完全锁在了里面,但我按照其方法照做,却只有形,没有其神韵,茶水并非甘甜,就像是喝其它花茶一般,芳香之余,总有一股子涩然的味道。” 颂仪看着面前的公爵一字一句老实的告诉自己,心里笑了一下,看来这位老公爵是真心喜欢中国的茶,不然,谁能见到这大猫腆着肚子的无辜模样。 在不懂得方面谦虚谨慎,看来这老公爵还习得了自家老祖宗的一些精髓。 “不知道殿下是否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老奥斯威尔克公爵虚心求教。 颂仪瞥了一眼旁边依旧不满的花孔雀,如果不是自小的贵族教养在压制他,说不定这家伙真会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拉着老爸的袖子撅嘴说:“我不要跟这个小朋友玩!” 颂仪想到这里差点笑出来,但面上还是努力绷着。 “若您希望了解的话,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公爵。” “自然是希望殿下为我解答这个疑惑。” 在老公爵这样说了之后,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已经不满的瞪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颂仪笑了起来,她就是喜欢看到对方这样,讨厌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当然,这种想法如果被人知道了,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现在,可都不是一个淑女应该有的。 颂仪看向老公爵,说:“我恐怕您之所以没有成功,也许跟水有关。” “水?”老公爵皱眉。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插嘴:“我父亲用的是最好的水!” 颂仪在心里吐槽:知道你家有钱,纨绔二世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中国的一句俗话,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意思可以解释为,一个地方的人,有一个地方的脾性,这是环境造就,最后传下来的,就如同中国的茶叶。” 颂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茶叶所需的东西很简单,茶具,茶叶,水。三者其实都不崇山华贵,泡浓厚的茶叶需要素色薄胚的茶具,清淡的梅花因为本身的洁净,所以对水质的要求更高。同梅花一起生长的,高山上的雪水,是最能将其芬芳冲出来的,我想,您之前喝的茶,其水必定是梅花树枝叶上收集下来的,放在青瓷瓦罐中冷藏,用的时候,取一点。” “你又怎么确定自己一定是准确的呢?”一个略显高傲的声音响起来了。 20.chapter20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像个高傲的女王一样,她金光闪闪,旁边还跟着一群“仆人”,那位本来对颂仪不屑一顾的娇小姐,阿德尔贡黛,此刻就跟一只小狗一样,巴巴的黏在主人的身边,还自以为自己自此就有了高贵的身份。 “只是个建议,我相信以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这样的身份,是十分愿意聆听别人的建议的。” 言下之意,经常不容置喙,不允许他人发表不同意见的人,可谈不上有身份。 “你……”阿德尔贡黛像只要为主人战斗的小京巴一样,想要说些什么尖刻的话语,但在颂仪开口之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已经率先开口了。 “我以为玛丽安卡公爵夫人有告知过您,阿德尔贡黛小姐,面前的是伊丽莎白殿下。” 小京巴的脸涨红了起来。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并不是没有脑子,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小京巴阿德尔贡黛小姐,说:“阿德尔,你该感激小奥斯威尔克先生。” “当然,十分感激您的告知。” 阿德尔贡黛做了个提裙礼表示感谢,但从颂仪的角度看过去,这小京巴的包子脸可是满满的不服气呢! 颂仪瞥了一眼那位漂亮的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不太理解对方怎么会帮自己说话,但后者也没有看向她有什么邀功的意思。 “茜茜。” 一个轻柔又透着谨慎的声音响起。 海伦妮缓步走了过去,那宽大的裙摆若换成别的人,一定会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就算是茜茜,以她那还未完全发育好的,瘦削的身板,可绝对撑不起来。 若说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是艳光四射的牡丹花,那么海伦妮就是洁净高雅的广玉兰。 “海伦妮殿下。”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率先打招呼,尽管如此,但从她的神态和气度来看,可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有什么谦卑的意思。 颂仪察觉到海伦妮在握着她的手时,肌肉有点用力,她刚想替海伦妮说点什么,后者却主动迎战了。 “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您父亲近来好吗?我的外祖父,巴伐利亚国王对于他上一次出使巴伐利亚,表达奥地利与巴伐利亚和平结交的意愿是十分高兴的,巴伐利亚同奥地利的情谊是我们上至贵族,下至百姓的福音。” 颂仪在心里几乎笑出来。 她真没想到,一向温柔大度的海伦妮,也有如此让人吃惊的一面。她这话不正是轻轻柔柔的点出,我是巴伐利亚的公主,而你的父亲,再厉害,面上也不过是个和谈的外交官。 巴伐利亚纵使不管是财富还是军事都比不上奥地利,但他总是个国家,而你,甚至连皇族后裔都不是。 梅特涅小姐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颂仪观察到,那只小京巴分明是表现出了要吃人的表情。 “狗腿子。”她在心里蔑视到。 女人间的争斗通常就表现在眉目之间,微笑表现下分明是暗藏汹涌,要不怎么说男人用武力征服女人,女人靠柔情征服世界。 “父亲他很好,感谢殿下的慰问。” 也许这位梅特涅小姐的确身份尊贵,比起一般的皇族公主还要厉害,但在涉及到父亲家族这些字眼的时候,很明显,她并不是个像阿德尔贡黛那种没有脑子的小京巴。 不过,正因为这样,能够适时地忍让的女人才更可怕不是吗?颂仪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 “伊丽莎白殿下。” 被喊道名字,颂仪望向了梅特涅小姐。 “我不知是我们招呼不周还是怎么,殿下似乎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 好大一顶帽子呀!颂仪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怎么会呢,梅特涅小姐,我只是向来喜欢清静,别人在逗蜜蜂引蝴蝶的时候,我呀,就喜欢在旁边瞧着。” “哦,那还真是独特的习惯。” 颂仪依旧微笑的瞧着对方,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马上就要入冬了,巴伐利亚的景色实在迷人,我们奥地利的皇帝陛下十分重视我这一次到巴伐利亚,我想,若能借此把这花园里的景色带回去给弗兰茨陛下看,后者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弗兰茨陛下,还真是亲昵的称呼呢,颂仪在心里翻了翻眼睛。 “的确。”颂仪说道,就是不接对方的话茬,果然,梅特涅小姐脸色又僵硬了一下。 “所以,若您不介意的话,伊丽莎白殿下,我听闻您十分擅长绘画,不如,由我们俩各自挑选一处景色,我想弗兰茨陛下一定也很好奇,巴伐利亚子民和奥地利子民,在同一片景色下,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还真是会胡扯,颂仪心想。 就算再巴伐利亚,关于他们家族也没什么好的传闻,更别提茜茜这个小姑娘,她以前最爱的是骑马这些户外运动,也爱写诗,但绘画可不是专长。 海伦妮了解自己的妹妹,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这样说的,但她也得硬着头皮说一个理由,她可以接下这次挑战,但那位梅特涅小姐显然早已料到,只见她轻轻笑道: “我想,巴伐利亚公主殿下,这个时候一定不会说,因为身体不适所以需要下一次吧。” 海伦妮嘴唇微张,但原本想要说的话就不好再说出来了。 颂仪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又冲她笑了笑。 既然敌人已经杀到门前了,哪有不迎战的道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心里的斗志终于被这位高傲的小姐挑起来了。 “自然不会有那种玩笑。” 阿玛莉亚·梅特涅挑选了奥斯维克人公爵府的花园,漂亮的金盏菊一簇簇的,在这金秋时节,在没有比这更美丽的花了,她想,若弗兰茨在入冬时能瞧见这些,该有多高兴! 颂仪也想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去画一样的。 老实说,既然这位梅特涅小姐不是草包,她提这种建议一定也是因为有志在必得的把握,那么,理性分析,在写实和饱满这方面,传统西洋画无论是颜色运用还是逼真都比中国画要厉害,若她想要取胜,只怕重点要放在“灵活”二字上。 颂仪边走边想,海伦妮这会儿去找卢多微卡了,似乎是担心颂仪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但老实说,就算找了卢多微卡又有什么用呢。 颂仪正想着,不自觉的就停在了喷泉边。 “虽然这里不至于会淹没您,但若是变得浑身湿淋淋的可不好,要小心啊,殿下。” 一个男声响起,颂仪回头,正看到阿德尔贡黛匆匆离去的背影,而就在她旁边,一位穿着侍者服装的男人正轻轻拉着她的手,英俊的眉眼被喷泉边的水汽冲淡了一分冷漠,多了一丝柔和。 21.chapter21 “我是不是不该好奇你为什么又换了个身份,来到了公爵府,”颂仪面无表情吐出,“还是,我该直接询问,你这次是又揍了哪个倒霉蛋才混进来的。” 侍者先生,或者说前刺客先生,约瑟夫松开手,略微笑了一下。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右手还稳稳地端着装有香槟的托盘。 “我认为按照正常礼仪你该感激我,为你避免了又一次落水。” 颂仪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就不怕被责难?” 男人动作缓慢有礼地给颂仪递过香槟,然后借由这个动作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应,等会儿就算她想找我的麻烦也找不到我了。” 因为靠的太近,对方呼吸时的热气几乎都有点贴近自己脸上的肌肤了,颂仪猛地觉得有些尴尬,而这个时候,这位自称约瑟夫的先生也后退了一点。 嘴巴里刚想溜出的话,又只能吞了下去。 刺客先生离开了,颂仪抿了一口酒水,她觉得自己不太喜欢,正好海伦妮还有卢多微卡过来了,她松了口气,放下那杯香槟,走到她们面前。 “我听海伦说了。” 卢多微卡用一种有些不赞同的眼神看着颂仪。 颂仪想要争辩,但又觉得,与长辈争辩即使胜利了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她干脆闭上嘴巴,只是,卢多微卡接下来的话语使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比起跟你爸爸他们去打猎,你更该多学些钢琴绘画唱歌等,这样,我就可以毫不担心的看着你赢得这场比试。” “妈妈!” 颂仪小小地喊了一声,声音里透露着像小斑比一样的兴奋感,海伦妮也微笑。 卢多微卡微微抬高下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被人围观绘画的阿玛莉亚·梅特涅,轻轻地哼了一声。 颂仪觉得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她甚至想要拥抱卢多微卡,虽然多半又会被训斥这可真不成体统。 “巴伐利亚的荣誉,马克斯家的人可没有人能轻视的。”卢多微卡对颂仪说。 这眼神中流露出的一点压力,反而令颂仪觉得更加高兴了。 也许就像她之前的父亲说的,比起寻常人家的闺阁小姐,她骨子里是有着像野马一样不被驯服的傲气。 颂仪让侍女把她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你让她准备,她可弄不到最好的。”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走过来慢吞吞地说道。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先生向卢多微卡她们问好,海伦妮回了他一个优雅的礼仪,而前者看上去也十分得体,颂仪觉得这家伙在对待自己的时候,估计把礼貌这种东西都放在脑袋顶上了。 这位像白金孔雀一样漂亮的年轻人看着颂仪,他双唇微微抿着,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几乎就在等待了。 海伦妮私下里碰了碰颂仪的手指,后者了然的眨了下眼睛。 哦,这位孔雀先生虽然个子很高,搬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实际上却像个别扭的孩子,因为对某人即将做的事情有些好奇,所以主动过来示好,又因为自身的矜持以及之前不太愉快的经历,所以还在等着。 颂仪想要笑出来,又唯恐惹恼了这位孔雀先生,再加上之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也算帮了她一把,所以,她决定也让一步。 “您的父亲,奥斯威尔克先生公爵先生素来喜欢中国文化,我想,我那大胆又奇特的需求,公爵先生那儿一定有,而您作为公爵先生的儿子,向来也如同他一样慷慨大方,所以,您是否能帮我借到我需要的东西呢?” 显然这般稍显示弱的行为,很好的满足了金发年轻人的自尊心。 瓦格纳·奥斯威尔克觉得面前这个栗色头发的小姐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实际上,她可不强壮,如果不是那一番不愉快的经历,他会觉得这位小姐长得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当然,我父亲的收藏一向弃权,我也会尽力帮您借到您需要的东西。”瓦格纳心情很好地说道,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太轻易了,所以又加了一句,“希望巴伐利亚公主殿下能够满意。” 颂仪这下子是真的被逗乐了,嘴角轻轻扬起来。 瓦格纳脸红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加的那句话,有点蠢,他略微咳嗽了一下,又客套几句,然后准备带一个侍从去父亲的书房。 哦,他当然没打算告诉那个老头子,因为很遗憾,老头子是一个十分抠门的老头,就算是对他这个独生子! 瓦格纳想要挑个好看点的侍从,他向来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若要让他人近身,当然也得挑个赏心悦目的,他正对比着,一个端着香槟酒的侍从就向他靠近了过来。 哦,就是你了!瓦格纳想。 颂仪看着那端着香槟酒,主动朝着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走去的人,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前猛走了几步,拉住了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手。 时间仿佛就这么猛地停止了。 颂仪快速打量了一下约瑟夫,手,脚,腰部,托盘底下方便藏匿东西的地方。后者本来礼貌性地微笑,依旧还在,但瞳孔的神色却快速变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被颂仪抓着的手的主人想要回过头,颂仪脑子快速反应了一下,但因为身体本能,反而稍微用了点力气抓紧了一下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手。 这可完全算不上得体。 “我是否打扰了什么?”奥斯威尔克公爵先生说道,这位老先生眼睛里闪着光,就像一个恶作剧的老头一样。 颂仪突兀的觉得有些尴尬。 “我忘了说了,最重要的东西,金色的颜料。” 颂仪努力稳住自己,然后自然地松开手,微笑道。 “您的儿子,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实在太过慷慨了,就像您一样,公爵大人。” 瓦格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卖了,但他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得想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好让自家抠门的老头子,在别人面前不落自己面子,把东西借出来。 只是,等他干巴巴地想了一个明显不是很好的借口出来后,出人意料的是,抠门的老头子竟然答应了,还在所有人面前夸奖他。 瓦格纳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我期待您的作品,伊丽莎白殿下。” 老公爵说要把最好的私藏借给她,并且带着儿子离开了,而颂仪却觉得,那位老公爵眼睛里,自己怎么好像变成了一只正被算计的羊羔? 老天啊,颂仪想要甩甩头,但又意识到似乎还有件事没有解决,她神色略为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某个方向。 男人依旧端着香槟托盘,但之前那种轻松自然的表情不见了,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颂仪想要转身逃跑,但被对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时候,她就像是被吸铁石定住了一般,半步都挪不动。 “要来杯香槟镇定一下吗,殿下?”适应低声说道。 “不……” 颂仪虽然拒绝了,却还是没骨气的没硬塞了一杯。 “您会需要的,放下,我的手里没有拿武器。” 颂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像是被大蛇盯住了的感觉,而她只是一只兔子。 她瞬间收敛所有胆怯,平稳的把香槟放在对方的托盘中。 “不,我不需要,你为什么不去真的需要香槟的人那里转转?” 她看着对方,本以为会变成一场对峙,但气氛却突然松懈了下来,几乎有些突兀的,对方微笑了一下,低眉,甚至添了一下嘴唇。 颂仪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只能突兀的,瞪着对方。 “我只告诉你,”他又把香槟端起来,轻轻地塞进她的怀里,借此阻挡别人的视线,和可能的揣度。 “我是一个好人,真的。” 22.chapter22 “我就没见过一个偷偷摸摸的好人。”颂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手却老老实实地拿着了那杯被拒绝的香槟,说完后,她觉得想捶死自己。 本以为会换来嘲笑,却只是又被顺走了手里的酒。 “你这人真奇怪,我不要酒你非要给,我拿了你又拿回去。”颂仪忍不住说道。 “我考虑了一下,据我观察,你的酒精摄入量是一杯,但你并不喜欢香槟,从你刚才抿的那一口可以看出。三口可以让你微醺,而显然,诚实地说,保持清醒对你我都有好处。” 颂仪想要不优雅的翻翻眼睛,有一点她想解释,不是她不能喝,是现在的身体不适应。 “当然,所以理智对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她赞同的说道,几乎想要哼哼。 “是的,你通过理智判断我当时可能会行刺他,十分具有逻辑思维能力。” 颂仪抿了下嘴唇,她对此并不想解释。 “不想解释?”男人压低声音说道。 颂仪本能想要后退一步,又觉得这样似乎太失了面子,所以她抬眼望向对方,道:“你在审问犯人吗?”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是,我有什么理由非得像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愿透露的,奇怪的人交代我的想法?” 男人乌黑的眼珠里藏了一丝笑意,使得颂仪莫名觉得有些恼怒,刚想发作,对方却只是略微晃动身子,道:“我想,你目前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的,多谢提醒。”颂仪终于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男人眼中一丝愕然稍微宽慰了一下她的心灵。 她抬步离开,因为那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和老公爵已经过来了。 时间不多了。 “我想,我的儿子等会儿可以在一旁欣赏您的绘画过程,而不会打扰您,殿下?”老公爵笑着说道,说是请示,却不会太过拘泥。 颂仪并不想一直端着派头,而且诚实的说,她现在的身份,也的确略微有些尴尬。 “当然可以,公爵,我相信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能够保持安静的。” “只是,”颂仪停顿了一下,微笑,“别像那样围着我,太多人在的时候,老实说,我会感觉到紧张。” “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说道,难得的没有红脸也没有争辩。 颂仪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梅特涅小姐那边围着的人群发出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颂仪看过去,从人们眼神中的光亮和表情不难看出,那位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的确有些水准。 “您还不快点吗?那边似乎要完成了。”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催促了一声。 颂仪看着对方,笑了一下。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白皙的脸颊再次泛红,他尴尬的右手做成拳头的样子,咳嗽了一下。 颂仪收回视线,想:现在可不是逗这位花孔雀的时间。 颂仪摘了蕾丝长袖手套,她的整个手腕同在场那些珠圆玉润的小姐们不同,因为还未完全发育好,依旧有些骨感,小小的手腕皮肤晶莹,薄薄的静蓝色的血管下,似乎能看到血液流动的痕迹。 若颂仪不是始终表现出微笑和落落大方的样子,她那瘦削的还未发育好的身体,可真是没有看头。 但正由于她那同瘦削身体不一样的,可以称作是强大内心的渲染,就像是尽管竹身纤细随风舞动,也自有一番风流派头。 这些话,在场有些人想不到,却直观的感觉到了。 “您需要一个人帮您磨墨。” 颂仪看向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而他旁边的老公爵则是露出赞许的表情,一丝古怪的感觉从颂仪心里飘过,但面前的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只是再次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会。”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还带着贵族子弟似乎打出生起就带着的自信和骄傲呢。 颂仪眨了下眼睛,笑:“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颂仪观察着这位白金孔雀磨墨的手艺,还不错,看来除了在服饰上喜欢花尽心思,这位贵族先生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可以告诉我您准备画什么吗?”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颂仪发现,这家伙不再咄咄逼人或者夸夸其谈的时候,本质还有点小天真。 “您喜欢鱼吗?” 颂仪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反问了一句。 “鱼?”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皱眉,精细的眉毛拧了一下,迟疑道:“不,它们的粘液是我无法接受的。” “那放在银质的餐盘里面呢?” “……味道还算可以。” 颂仪低头,嘴角边微微翘起,道:“我看得出,您喜欢美丽的东西,对那片金盏菊,您都付出了多余的关注,为什么却忽视了这花园里,更加美丽的东西呢?”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并不愚蠢,他突然盯着水面,阳光照射在这条人工建造的喷泉上,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群并不是非常起眼的小红鱼正在游动。 “它们的确并不丑陋,但,也实在是有些不起眼。”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惊讶道。 “哦,记得您说的,保持安静,先生。”颂仪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拿出几枚金币和银币,让它们轻轻地落下去。 银币和金币在水中缓缓沉下,像是水母一般舞动着。 水池里那些怯怯的小鱼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先用鱼尾去碰了碰那些冰冷冷的东西,见没有什么危险,它们再一次开始尝试。 其中有一尾背面有着金色鳞片的鱼儿,像是里面的头儿一样,它谨慎的游到钱币的地方,最后,用那小巧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接着,就在颂仪他们的视线中,这条鱼用嘴唇衔起了那枚金币,从水底向水面游动着。 阳光反复细碎的金子一般洒落下来,将背金鱼照射的闪闪发亮,每一片鳞片都像是钻石一般,其它的鱼儿也依样学样。 “这,”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有些结巴,最后忍不住感叹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颂仪提笔,沾满了墨水的笔饱满而且水润,在洁净的纸面上勾勒出鱼儿的形态。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看着这个姑娘,依旧还在震惊中,在刚才,他的父亲说,能够说出那番话语的人可不是什么大脑空空的娇小姐,而且,说实在的,一个巴伐利亚的公主,为何会对东方文化如此了解? “十分的有价值”。这是老头子传递给他的信息,他虽然听了,却并不以为意。 这位伊丽莎白殿下身上有些迷,而不巧的是,他恰恰最喜欢解谜,生活已经足够无聊了,他总得给自己再找点其它的乐子呀! 颂仪是不知道那位白金孔雀心里的活动的,若她知道,只怕还得好好想想,怎样让这位年轻先生明白,什么是“找乐子”这三个字的真正意思。 23.chapter23 太阳渐渐西下,通红的云朵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人们围了起来,梅特涅小姐的画率先在人群中展示。 大朵大朵的金盏花怒放着,将整个花园都点染了起来。那些红的,橘黄的,以及夹杂在其中的白色,就像是整个奥斯威尔克公爵府中的缩影,巴伐利亚那种热烈以及勃发的生命力充分展示了出来。 人们惊叹于阿玛莉亚·梅特涅小姐油画技巧的纯属和色彩饱满,同时,很多人对于颂仪那还未拿出来的画作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可怜的姑娘,她也许并不清楚这位来自维也纳的小姐的厉害,毕竟,她们远离巴伐利亚皇室,她的父亲马克斯公爵成日只是沉迷于打猎。” 就算颂仪不会读心术也大概能猜到这些好事者的心思。 海伦妮对此给了颂仪一个担忧的视线。 颂仪回了对方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那么,殿下,您会拿出什么作品来呢?”梅特涅小姐双手轻轻搭在小腹前方,一派的自信和沉着,那只小京巴如果有一条小尾巴的话,想必这会儿已经翘到天上了,颂仪在心里乐了一下。 她嘴角微翘,道:“自然是和您不一样的。” 梅特涅把这当成是对方最后的挣扎,并且做出了一个大方的姿态,仿佛在他们之间,她才是那最为尊贵的女士。 瓦格纳·奥斯威尔克先生把颂仪的画拿过去,放在展示架上,上面还盖着一层幕布。 阿德尔贡黛瞥了瓦格纳一眼,然后看向颂仪,略微带着一丝讥讽的语气:“也许殿下今日来的匆忙了点,带的仆人还不够您使唤的,如果不介意,我的阿丽莎可以任凭您使唤。” “那真是感谢您了,但我只能遗憾的告知您,鉴于我巴伐利亚王室向来挑剔,我外祖父更是对仆人的道德素养吹毛求疵,他老人家常说,带出去的仆人是什么样子的,主人的身份就是什么样子。我想,您的女仆阿丽莎对您一定是尽心尽力了,是您最好的,不然您不会大胆的借给我使唤,但与我的身份而言,她可能还不太适合。” 颂仪笑眯眯地把这位胆子很费的小京巴损了一顿,果然,后者就像是要炸毛了一般,竟然想不顾身份的说些什么,幸运的是,那位梅特涅小姐低声阻止了对方。 颂仪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她向来不喜欢惹是生非,但如果别人主动来挑刺,她也不会忍让。 “奥斯威尔克先生,请让我们一起欣赏一下伊丽莎白殿下的画作吧,我相信,那一定是十分棒的作品。” 阿玛莉亚·梅特涅转身对瓦格纳说。也许她带着无人能容忍的傲气,但在礼仪方面,这位小姐几乎无可挑剔。 阿玛莉亚知道这一点,就算是对着实际权利不如自己的,她也总是能拿出最好的态度,只要她觉得对方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而且,哪一个男性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甘愿成为自己的奴隶。 她这样想着,并且至今为止从未失手,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漂亮的年轻人却是略微转头瞥了一眼那位巴伐利亚的贫穷公主,被称之为贵族支持的家族,马克斯家族的伊丽莎白。 梅特涅的眼神沉了沉,但她不是阿德尔贡黛那种没脑子的女人,所以只从她那端庄美丽的脸蛋上,是看不出来任何激烈和不满的情绪的。 颂仪瞧见了小奥斯威尔克先生递过来的视线,而且,尽管那位高傲的梅特涅没什么大的不满表情,从那细微的动作中,她还是观察到了,因此,难以抑制的,内心十分高兴。 颂仪微微点头表示许可。 这就像是公主同她的骑士。 也许这身体的确是公主身份没错,但至今为止,她似乎也没怎么享受过公主的派头,而这位爱漂亮爱打扮的小奥斯威尔克倒是当了一回合格的骑士,颂仪在高兴之余,也不免揣测了一下,那位老公爵究竟在算计自己什么。 幕布被揭开。 夕阳的光束洒在上面,画上波光粼粼的水池里,一群鱼儿正在游水,而其中一只体格颇大的背部是金色的鱼儿跃出了水面,衔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钱币,而当人们仔细一瞧,那钱币上面分明是年轻的皇帝陛下。 那是个好看的年轻人。 头发油亮,用发胶固定成沉稳又精干的样子,他的侧脸像是阿尔卑斯山一样挺拔,下颚线十分刚毅,嘴唇虽然看不全,却丰润的轻轻抿起,而他的喉结也十分高挺,在画师的描绘中,一轻英俊却又十分严肃的年轻帝王跃然纸上。 一个国家需要一个聪明、强大的皇帝,而他们的弗兰茨陛下恰恰具有这一切美好的品质,以至于连鱼儿也爱着他英俊沉稳的容颜,忍不住衔起这枚金币从水池中跳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同那位奥地利皇帝离得更近一点。 谁输谁赢,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等等!” 众人望向这位出声的人,那是公爵小姐阿德尔贡黛,她那张好看的脸蛋看上去有些气呼呼的,甚至憋红了。 “鱼是如此弱小的生物,它们甚至没有双腿,离开水就活不下去,您怎么能让这种‘低等’的生物碰触奥地利皇帝的肖像?” 阿德尔贡黛强调了“低等”这个词,想都不用想,这位小姐是在讽刺马克斯家族被上流社会诟病的情况。 “就连如此弱小无力的小生命,为了伟大的奥地利皇帝都想跃出水面,阿黛尔公爵小姐不认为这正是陛下美德的影响吗?还是说,在所有人都认为陛下英明,连它们都赞同的时候,身为高等的人类,公爵小姐有不同的想法想要阐明?” 颂仪辛辣的讽刺道。 阿德尔贡黛小姐的脸蛋涨红了起来。 “那您用什么画的,不是油彩,就算是奥地利皇帝的皇宫里可都没这种东西,若它真的这么好,不应该都出现在皇帝陛下……啊……” “阿德尔贡黛小姐,您不舒服了吗?”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阿德尔贡黛歪了下身子,脸色有点苍白,而站在她旁边的梅特涅小姐扶住了她,担忧地问道。 阿德尔贡黛似乎想说什么,但梅特涅小姐轻抚她的脸蛋,说:“好的,别担心,您摸起来可有点发热呢。” 脸色苍白的阿德尔贡黛闭上了嘴巴,似乎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一位贵族小姐当众不适了,而且还不是什么随便的贵族小姐,作为主人,老公爵自然要引起重视,而这场笔试之争,自然巧妙的就此揭过,毕竟,无论是谁,在阿德尔贡黛小姐那番言论之后,都猛然醒悟。 当他们谈论起皇帝的时候,不管是哪位赢了,他们作为旁观者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若只是一场休闲娱乐还好,但这分明不是。 阿玛莉亚·梅特涅算是最大可能的保住了她的面子,但只是表面上,内心里,她第一次抬眼认真审视了那位巴伐利亚的贫民公主。 而颂仪,她不在乎这位小姐。 能够打击到讨厌着的内心本来就是最佳的胜利,至于别的,她也不想出风头,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谈资,甚至,一不小心传播开来,引起了那些上位者的注意。 恩,毕竟,那位据说十分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没有皇后是吧? 因此,颂仪对这场比赛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唯独卢多微卡有些不满,她倒是十分渴望自己的女儿好好压一下那位猖狂小姐的锐气。 晚上的时候,睡衣朦朦胧胧的时候,颂仪突然听到了一阵声音。 听起来不像是房间内或者外面的,倒像是自己心里! 颂仪有些吃惊,因为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如果你现在起来我可以请你吃‘欧培拉’,那位最有名的法国甜点师做的。” “它有六层,咖啡糖浆苦涩中带点微甜,奶油鲜甜,巧克力会在你的舌尖融化掉,层层堆叠起来,每一口都十分诱人,对于没有吃饱的人来说,吃一口就像是在天堂里面……” 颂仪觉得自己那个叫做理智的思维屏障正在以每秒十平方米的速度坍塌,她努力抵抗,然而卢多微卡因为受到刺激,所以再次要求她节食,晚餐的时候甚至只给了她五片黄瓜,两片生菜和三个小番茄,此刻,她的胃部正在□□。 “禁止用美食诱捕,禁止投喂,禁止啊,你个混蛋!”颂仪怒道,然后冲着支离破碎的理智屏障挥了挥小白旗。 24.chapter24 “别用这么一本正经的口吻念叨这些甜食好不好?”颂仪指挥着对方拿起小餐叉,催促他把美味的欧培拉放进嘴巴里,目的地最终是暖暖的胃部。 手的主人听话的叉了一小块放进嘴巴里。 舌尖在碰触奶油和巧克力的第一秒就像是能跳舞一样,颂仪感动的几乎要眼泪汪汪了。 在被迫节食后,她真的非常需要糖分的补给。 “嗷嗷嗷,第二口。” 变身馋嘴小巨怪的颂仪把理智抛弃到一边了,像是雏鸟一般嗷嗷的叫着,催促投喂者要快点把美食送到嘴巴里。 “你屏蔽了我。” 约瑟夫指出。 “这是十分符合理智的做法,先生。”颂仪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男人不再说话,正当颂仪还想催促的时候,他再次拿起了餐叉慢慢地咀嚼着食物。 说实话,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并不喜爱甜食,但投喂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是可以忍受的。 十五分钟后,颂仪几乎是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永远都不可能节食成功。”这句话不小心从她嘴边溜了出来。 “你不需要。” “恩?” 刺客先生十分自律的把餐盘拿起来,放在水龙头那里洗干净了。 颂仪抽了抽鼻子:“我以为你会有一大堆仆人,你看上去可不像什么普通老百姓。” “我的确有。”男人拖长了音调。 “但我被教育的是,就算你是个大人物,有时候,你也得像个普通人一样需要会做一切劳动。” 餐盘被洗的闪闪发亮,柔软的干毛巾又擦干了它。 “好了,小姐,我想我们接下来需要来一次正式的会谈。” “会谈?”颂仪皱眉,“不,我们不需要,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问题需要交流。” 男人笑了一下:“你不觉得,在我慷慨且信任的把身体交给你的时候,你该更加信任我一点吗?” “我不认为自己应该信任一个,一开始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 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关于那个,我得向你致歉。” 颂仪摸索着,想要做咬嘴唇这个小动作来分散注意力。 “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刺客。” “我为此感到高兴。”男人真诚地说道,颂仪可以感觉到他胸腔里的确是发自肺腑的觉得愉悦。 “但你也不像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一阵轻轻地笑声再一次在对方的胸腔里震动着。 “那你,是不是?” 突兀的问题在房间里响了起来,没多久,一句简单的回答响起。 “不是。” 这位约瑟夫先生来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夜风习习,空气中缱眷着一丝树木清香的味道。 “我是个好人。” “你可以不用向我重复两遍。”颂仪耸耸肩,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了。 这也许是因为甜食让胃部觉得温暖了,毕竟甜食能够带给人愉悦感,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血液中的含糖量上升了。也许,是因为一种潜在的信任,但她可不愿真的承认这一点。 “茜茜小姐。” 颂仪怪异的感受了一下对方,说:“你突然之间对我礼貌起来,先生,我能说我觉得十分的受宠若惊吗?” “那真是我的过错,在你之前,我一直被称赞为彬彬有礼,是最好的绅士。” “你是在指责我不够淑女吗?” “无意冒犯。”男人笑了一下,“但我认为,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 “……你在跟我调情?” 这下轮到对方愣了一下,他的手忍不住按了下额头,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 颂仪有些惊讶:“你为自己像一个变态而高兴?” “不,相信我,我真的是个绅士而不是什么变态,对我而言,那是个不准确的形容词。” “抱歉,我觉得那还挺配的。”颂仪用一种可惜的语气说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多面人格,就像是我们从小研习礼仪,然后选择在最合适的地方采用它们。人向来是最为理性的生物,我们为之自豪的是控制。控制你的欲望,控制任何想要懈怠的心思……”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让他下岗了。”颂仪开口说道。 “什么?” “成为一个机器可不是什么自豪的事情,就像成为一块石头,如果你本来就不是石头,干嘛要去抢别人的饭碗?” “还有,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悲惨的童年,我认为,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跟我说。” “为什么?” “因为按照话本子的展开来看,我会因为女性的本能而对你怀有同情,继而慢慢地被感性所主导,然后我们可能会发生点不太理智的事情,老实说,你我应该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颂仪用一种我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在提醒你的口吻说道。 “我并不清楚,有这种话本子?” 颂仪干巴巴地说:“你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但我得告诉你,有。” 男人想了一下,说:“那是我未曾涉猎过得领域。” “你又不是神,不需要涉猎每个领域。”颂仪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了。 “你困了,去睡吧。” 颂仪想要说什么,但睡意浓浓使得她几乎无法再开口。 空气中再一次陷入安静和沉默。 弗兰茨·约瑟夫走至桌前,把夹在一本书中的信件拿出来。 他的母后苏菲说梅特涅将那位先生调离了他的地方。 弗兰茨·约瑟夫嘴唇轻轻抿起。 不会太久的,他想。 “殿下,每个人都有多重人格。一般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您,应该是为了保护整个奥地利。” “哪怕牺牲别人?”年幼的王子嗓音尚且稚嫩,眉宇却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哪怕牺牲别人。” 弗兰茨垂眸,将信件焚烧丢在壁炉里面焚烧干净。 靠近火炉的时候,长新肉的地方总是瘙痒难耐,他就拨动着壁炉里面的炉火,思考着在整个奥地利,有多少个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周三,位于波森霍芬村的一处庄园,马克斯家再一次接到了信函。 “这次又是什么,舞会,茶会,还是小丑表演?”马克斯公爵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自己一向不喜欢同那些自喻为上流人的人打交道,他更喜欢去钓鱼打猎,或者跟那些人看不上的下等人谈天说地,总之,赚钱那些舞会什么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别像个大孩子,马克斯,那里没有小丑表演,”卢多微卡停顿了一下,“而且,这不是一封邀请函,是拜访函。”在看到名字的时候,卢多微卡几乎还有些吃惊。 卢多微卡看向正想要偷偷吃点牛肉的主角。 颂仪愣了一下:“恩?” “亲爱的,你正在节食,快放下它们。”卢多微卡不赞同的皱眉。 颂仪挣扎着,她很饿,她不想节食,但在这方面自己似乎无法反抗,因为卢多微卡说,既然束胸让她难过,那么为了保持苗条身材,她必须适当节食。 “等会儿我给你拿好吃的。” 卡尔·特奥多小声说道,并且眨了眨眼睛。 颂仪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对方的腿表示感谢,姐弟两的小动作卢多微卡没有在意,因为她更加在意的是这封拜访函。 “奥斯威尔克公爵一家想来我们家拜访,这可真是百年难遇的一件事。”卢多微卡在家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讶异。 马克斯对此不以为然:“我们也有很多人拜访。” “这不一样,马克斯,你要知道他把自己的独生子也带过来了,那个好看的瓦格纳,我想,他也许存着要联姻的心思,茜茜,哦是的,他一直跟茜茜走的很近。” “咳咳……”颂仪被汤呛了一下,女仆递上餐巾,她擦了擦嘴巴。 “亲爱的,你完全可以避免的。” “妈妈,我想这值得原谅,我同那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可没有太大的交集。”颂仪摆摆手。 “他维护了你,好多次了。” “那是您没看到我们争锋相对。” “哦,别害羞,亲爱的,针锋相对也是好的开始,那说明你们,恩,火花四射。”卢多微卡在说这事儿的时候,几乎有些豪放了。 “我不同意!”马克斯公爵喊道。 “你不同意什么呢?马克斯,你是想姑娘们都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吗?”卢多微卡生气地说。 马克斯气的胡乱挥舞手臂,像一只正怒火滔天的毛熊,而不是什么有钱的贵族。 “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我不同意茜茜嫁给这样的小子!” “额,那个……”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没什么不好,马克斯!” 颂仪的话语淹没在了夫妻俩的声音中,她于是选择闭上嘴巴,几个兄弟姐们互相看了一眼,再一次默默地离席,把战场留给这对精力充沛的夫妻。 房间里,长沙发上坐满了马克斯家的孩子。 “这就是一场审问。”颂仪想。 “你真的会嫁给那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吗?”玛丽抱着一只小枕头,大眼睛跟斑比一样泪花闪闪的。 “我不想你这么快嫁人,茜茜,如果你嫁人了,我能问他,是否可以带着我吗?” “噢,茜茜,你不在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如果我受不了,我可以带着我的娃娃一起去找你吗?” 玛丽显然很好的遗传到了马克斯家的一些习惯,比如激动的时候总是不允许别人打断她,那些话语就像是豆子一般,啪啪啪的往外面倒,而你所能做的,就是等对方说完,或者,干脆的抱住她,用一个亲吻和更多的话语来安抚。 “我保证那不会发生,亲爱的。” 小卷毛抽噎了一下鼻子,然后跟只小兔子一样蹭进颂仪的怀抱里面。 海伦妮问:“你喜欢他吗?” “我们甚至不算是朋友,海伦。”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卡尔特奥多像一只猴子一样扭动着身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闪闪发亮。 “茜茜,他喜不喜欢打猎?” “亲爱的卡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对打扮自己也许更有兴趣。” “哦,那还是算了吧。”卡尔特奥多皱了皱眉毛,他的热情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路德维希作为长子,是比较理性的。 “奥斯威尔克家族向来不和马克斯家族联姻,在这之前,我也并未看出有任何这样的倾向。” “你们。”颂仪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这次拜访是为了联姻,而且对象一定是我,就算是联姻,也可能是海伦。” “别逃避了,你做的那些事情老奥斯威尔克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路德维希说。 “两个不常走动的家族,忽然来对方家里拜访,我可不相信是为了单纯的联络感情,而且,那位老奥斯威尔克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老头。” “像老狐狸吗?”卡尔特奥多笑道。 “哦,你说对了,小家伙。”路德维希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别说我小,路德维希!”卡尔特奥多抗议,但抗议被忽视了。 “好吧,但我的想法就是,我不准备成为对方的新娘。”颂仪平静地说道。 马克斯家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大哥点点头。 “很好。” 而被马克斯家嫌弃的瓦格纳·奥斯威尔克正被自家父亲叫到书房,给他洗脑。 “那位伊丽莎白殿下,我认为十分适合你。” “爸爸,你不是真的想让我娶她吧?” “为什不呢,儿子?”老奥斯威尔克先生笑道。 瓦格纳·奥斯威尔克翻了翻眼睛:“她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就如同我永远不会把酱色的衬衣穿在白色的礼服下面一样,不合适。” “小子,你身上的哪一尺布不是我的钱买来的?”老公爵说道。 “老头子,那是因为您没办法再生一个继承人了,而如果我不替您花掉一些金币,以后要是被别人继承了,您会更加不甘心的。”瓦格纳刚说完,一个螺纹烟灰缸就在他脚边弹跳了一下,最终因为地毯的质量十分好,而滚落在脚边不远处。 “上帝啊,爸爸,要是谋杀我了,您准备去哪里再弄来一个继承人?”瓦格纳心有余悸的喊道。 “混小子,我是你爸爸!” “我当然知道,爸爸,我没把您认为是我死去的妈妈。” “那就对我放尊重点!”老公爵的胡子几乎要翘起来了。 瓦格纳整了整自己本来就十分挺帖的下摆,说:“我一直把您奉为神明,爸爸,您是我一生的信仰。” “收起你那套油腔滑调,对着女孩子去说吧,最好是伊丽莎白。” 瓦格纳做了个苦哈哈的表情:“但是爸爸,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就能搞定的贵族小姐。” “那就拿出你所有的本事!你个混球!不管你是用那套甜言蜜语还是你那张脸蛋,或者,你再出格点我也只会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是说,□□?”瓦格纳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虽然行为孟浪,实际上还是一个十分纯良的人。” “滚蛋吧!混球!” 在被花瓶砸中前,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决定识时务的麻溜滚蛋。 所以说,贵族什么的,矜持的表象下面,内里都是十分简单粗暴的。 而在周六,准备被被□□的对象,颂仪被卢多微卡一大早就挖了起来。 “你的好好打扮一下,亲爱的。”卢多微卡像是准丈母娘一样,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女儿洗干净装扮好让她亮相。 “妈妈……”颂仪试图开口,但卢多微卡已经决定全然忽视。 毕竟,在这位夫人看来,她的大女儿几乎完美无缺,二女儿虽然也长得不错,性格却极为乖张,能够有这么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在门口等着,说什么她也不会放过的。 “我认为他应该会喜欢你穿白色的,再加点枣红色的绸缎,哦,我的宝贝儿,快咬咬你的嘴唇,让它们红润点,快!” 随着卢多微卡强有力的催促,颂仪只能照做。 被折腾了两个小时候,在镜子里面看了一下自己的新造型,她觉得,卢多微卡跟马克斯公爵的这场战争,天平应该会在女方这边再多加一个十克重的砝码。 上午十点多,奥斯威尔克一家到来了,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在午餐桌子上,大家相谈正欢。 老公爵带了自己的小妻子,比他小了十二岁,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虽然并不是很出众,但长相柔和,存在感不大,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据颂仪收集到的信息看来。 这位小奥斯威尔克的生母生病去世了,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老奥斯威尔克先生娶了面前这位小妻子,而不到半年,小奥斯威尔克就去法国游学了。 有好事者猜测,是因为小奥斯威尔克并不同意父亲娶这位小妻子。 颂仪不好猜测原因是什么,但总的看来,这一家人似乎关系也并没有太过糟糕。 吃过饭后,卢多微卡主动提议让颂仪带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去庄园附近转转。 “茜茜,好好招待人家。”卢多微卡不容许颂仪拒绝,后者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接受了。 把人带出去,随便溜溜,颂仪本来是这样想的,但这位孔雀先生显然并不这么想,他似乎一直试图跟她调情。 颂仪没有直接说,而是对方招呼过来了,她就挡一下,以至于,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到后面有些郁闷了。 “我有些累了,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去亭子里休息一下吗?” “当然不介意,殿下。” 颂仪走到花园亭子里面,这位小奥斯威尔克还是分绅士的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椅子,然后请她坐下。 颂仪想了想,然后说:“是什么让您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呢?” “什么?”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本来正在琢磨,接下来该按进程将什么笑话了,却被颂仪出其不意的问话打断了一下。 “我们之前相处的可不算友好,但现在,老实说,您是十分绅士,而我十分好奇这一转变的原因。” “之前是我莽撞,我向您致歉,殿下。” “算了吧,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您一直这样我可觉得真的累了。”颂仪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您又不爱我,为什么要一直向我献殷勤呢?”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的表情有些尴尬。 “虽然那些话十分动听,但未免太具有恭维的成份,我也不傻,先生。”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我的话,哪里不好。”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有些犹豫,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颂仪的话语是在控诉他。 颂仪觉得好笑,忍不住说:“我告诉您了,然后您好改进吗?” “当然,语言艺术跟服饰一样,是永远不能落后的。” 颂仪笑了起来:“好吧好吧,先生,您现在这样可就正常多了,我想我还欠您一声道谢,在茶会上。” “哦,那没什么。”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可爱的皱了一下鼻子。 “好的。”颂仪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 “那么,现在告诉我,您本来希望用什么方式打动我,一直到我答应您呢?” 金发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脸颊可耻的泛红了。 25.chapter25 “噢!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忘记它吧。”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用一种悲惨的声音说着。 “您这么诚实的表达您的想法,还真是令我觉得有些受伤。”颂怡说道。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正襟危坐:“不,我认为这恰恰是对您的尊重。很多时候,对于不太可能达到的事情,我总是有自己的估量。” 颂怡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您与我其实也可以有一个十分良好的,和平的开端。” “这意味着,和解?”小奥斯威尔克先生问道。 “我想是的,若说之前对您我没有一点偏见可不太像。”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笑了起来,那双绿眼睛还真是闪闪发亮,连同他的金发都是那么地耀眼。 “那么,”颂怡开口,然后看向金发的年轻人,“促使您转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您诚实的告诉我要求吧。”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有些脸红,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若您愿意,我希望可以尝试一下您上次说过的,‘豆腐’。” 颂怡有些惊讶地眨了下眼睛,不过最终她点了点头。 “可以。” 颂怡本来就答应了卡尔要做给她吃,之前也早就让人制作了工具,只是因为奥斯威尔克先生一家来拜访,所以暂时搁置了,现在既然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也想尝尝,他们就直接结束了这干巴巴的散步。 豆腐并不难制作,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又加上现在正好能赶上下午茶时光,所以颂怡决定把豆腐做成牛奶豆腐。 从黄豆变成白生生的豆腐就像是一场魔术表演。 豆子的香气在小厨房里面散发开来,过于浓厚的味道被牛奶蒸腾了一下,再加上蜂蜜的甜蜜,瓷白的碟子里面放置一块手掌大小的牛奶豆腐,银质的汤匙摆放在旁边,两尾竹叶作为点缀。 “好了。” 颂怡把东西摆放好,让女仆端上去。 “这就是豆腐?来自东方的。”奥斯威尔克公爵惊叹道,他几乎热爱一切中国文化,但目前还未涉及饮食这块。 “看上去很精致。”小奥斯威尔克先生也赞许道,然后疑惑了一下,“之前你在煮茶的时候为什么需要它?”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无法把洗茶具和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可爱联系在一起,那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紫砂壶是陶瓷烧制的,会有土味,而茶最忌讳的就是土腥气,豆腐可以吸收这种味道,还能让紫砂壶变得更加坚硬耐用。” 老奥斯威尔克公爵赞许了几声,大家开始品尝这不多见的牛奶豆腐。 因为是豆制品,本身就柔软细腻,加入牛奶后,更加馥郁醇香,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舌尖品尝到蜂蜜的甘甜,不会过于浓厚,却让人唇齿留香。 比起奶油的纯甜,这道奶豆腐可以说更加迎合了他们的喜好。 “我没有想到如此寻常甚至可以说是廉价的食材,却能够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那位一直话不多的公爵夫人说道,嘴角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叹笑意。 颂怡看向公爵夫人,微微一笑。 “牛奶和黄豆并不昂贵,但这装饰用的竹叶可并不廉价。” 公爵夫人看上去有些吃惊。 颂怡继续说道:“中国食物的美味从来都与价格无关,但那从不是因为它们只是低廉,而是因为,为了最美味的享受,它们通常只与最合适的东西进行搭配,而不是最方便或者纯粹的最昂贵。” 她抬起手,捻起那片葱翠的叶子。 “在中国,这种我现在需要花费三个金币买到的东西,在他们国家只是寻常之物罢了。” “殿下十分喜爱中国文化?”老公爵问道,眼睛里有着思量。 “噢,公爵先生,好的文化自然受所有人喜爱,奥地利皇帝近年来不也新建了一百多所学校?” 老公爵楞了一下,而马克思公爵在一旁举起了酒杯。 “敬文化。” 那天老奥斯威尔克公爵一家离开后,并没有提出任何意愿,卢多微卡的期待落空了。 “这没什么了不起,亲爱的,我们的茜茜值得更好的,在我看来,就是奥地利皇帝也不一定配得上她!” 马克斯公爵永远是这种可爱的父亲,无论女儿是什么样子,在他心里永远美貌又聪慧,连天边的云彩都不及她半截指头好看。 卢多微卡心里有些沮丧,很快又变成愤愤不平,她并未苛责自己的孩子,而是自我反省了一下,也许她有些操之过急了。 尽管她的二女儿不如大女儿温柔沉静,有着得体的贵族派头,但她也是个灵巧又美丽的姑娘,完全不需要委屈在这儿。 这样想了想好,卢多微卡就不那么着急了,只是,很快的,又一个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了。 “苏菲姨妈写了信过来?”海伦妮有些惊讶。 “是的,亲爱的,小声点。”卢多微卡说。 海伦妮压低了声音:“但,我想爸比里不会同意。” 毕竟奥斯威尔克先生那出乌龙可让他很不高兴,虽然他赢了,但总的来说还是说了点羞辱。 “所以我先和你说了,而且,亲爱的,我得老实的告诉你,你不会是苏菲唯一的人选。” “我?”海伦妮有些惊讶,“妈妈,不是我们?” 卢多微卡笑了一下:“上帝啊,我的好女儿,难道你认为茜茜能够当一个皇后?” 卢多微卡不等海伦妮回答,自己又摇了摇头。 “皇帝的婚事不会是他自己能做主的,而且,他是一个温顺的孩子,有礼,遵循传统,他需要的是像你一样温柔的皇后。” 海伦妮有些脸红:“妈妈。” “别害羞,宝贝。” 卢多微卡抚摸着海伦妮的脸,她对此十分自信,因为海伦不仅美貌而且具有气度,她循规蹈矩,温柔沉静,就算是在维也纳宫廷她也总是能够应退自如的。 而海伦妮自己,她对于皇帝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记忆,但她身边从不缺少关于他的话语和赞美,那些虚拟的形象逐渐成为了高大的身影,年轻,英俊,温和有礼的,伟大的奥地利年轻帝王,哪个女子会不爱他? 卢多微卡的计划奏效了,她告诉马克斯,她的姐姐苏菲邀请她们去位于伊舍尔的夏宫叙旧。 “但愿她没邀请我!”马克斯公爵瞪大了眼睛。 说实话,他完全不喜欢巴伐利亚王室里的这些公主们,除了卢多微卡,她是里面最可爱的那一个,而相对的,那个叫做苏菲的女人就是恶魔,强硬的女魔头。 怨不得马克斯公爵不喜欢苏菲,因为从他们知道有彼此存在的那一刻,他们就几乎没给过对方任何好脸色。 苏菲看不起马克斯,而马克斯觉得苏菲是个女变态,当然了,她是那种能够好不眨眼杀死小狗的女人。 “我想到她就浑身发冷。”马克斯故意抖了一下身子。 卢多微卡又气又笑:“苏菲没有邀请你。” “感谢上帝。”马克思咕哝了一句,然后喝了一杯朗姆酒压惊。 既然家里最高的女领导发话了,颂仪也不敢不从,更何况,能出去溜溜也不错。 只是,出了家门还不到半天她就后悔了。 “我不会允许你再一次钻我的裙底的。”她红着脸几乎咬牙说着。 26.chapter26 “你会现在就告发我吗?” 颂仪张了张嘴,然后从马车外边传来了女仆科夫卡的询问声。 “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殿下。” 科夫卡本来是路德维希的女仆,但颂仪比较喜欢她,这是个聪明又安分的姑娘,而路德维希也同意让科夫卡去照顾自己的妹妹。 “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有一会儿就好了,殿下。” 马车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颂仪望着那个从箱子里钻出来的男人,后者眉毛拧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表情。 “左腿还是右腿?” “左腿。” 颂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不想管这个烂事儿,可命运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 “你把我的东西扔到哪里去了?”颂仪一边找绷带什么一边问道。 “我可以补偿。” 颂仪瞪了对方一眼。 “不是什么都可以补偿的,你呆在这儿会连累我。” “你这样说我会有些伤心。” “你呆在这儿我的心都在滴血,我脆弱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将紧绷着,我会无法呼吸然后死去!”她脑子里想着卢多微卡那些话语然后故意说道,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一下,当然,他也只能轻笑了。 “你苍白的像一只鬼。” 颂仪嘟嘟囔囔的,男人配合的解开了马靴,撩起了自己的裤管,那伤口可有点大,像是被荆棘抽了一鞭子,血液密密麻麻的渗出来。 “你的腿没断掉还真是奇迹。”颂仪嘶嘶了一声。 “我是不是不应该好奇你为什么会包扎?” “是的,你现在最好保持安静。” 于是,在包扎的过程中,马车里的确很安静。 “你什么时候离开?”颂仪退回自己的座位那里,好像那是个安全的堡垒,远离那个人的呼吸,隔离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差不多天黑后。” 男人靠在那个大箱子那里,额前的头发不像以前那样用发胶固定着,或者弄成有些雅痞的模样,而是自然的垂落着,现在有些凌乱,但发丝看上去却足够柔软。 “晕车吗?” 颂仪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该诚实的点头还是摇头说没有,然后就见到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颂仪看着那个小巧的鼻烟壶有些惊讶。 约瑟夫笑了一下。 “伸出手来。” “我可不是你的手下。”颂仪不情愿地说道,而男人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听话,好像她是什么小狗一样。 颂仪抿着嘴不愿意伸出手,变态的自尊心让她决定就这样僵持着,但对方却突然起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拉过她的手,把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我想,不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吧?”他微笑着说道,嘴角的弧度不若平常那么深,嘴唇颜色也有点微微的泛白。 颂仪低垂了眼眸,半响,道:“谢谢。” “不客气。” 颂仪等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方已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失血令他有些难受的依旧拧着眉毛,难怪他这么意外的安静。 鼻烟壶在另一个人那里被暖了很久,躺在手心里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违和的感觉。 纠结了一下后,颂仪把座位上的粉色毯子拿起来,正要给对方盖上,后者却猛地睁开眼睛,凌厉的视线使得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身体本能的往后面倾倒。 “小心点。”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 颂仪的屁股保住了,但是姿势有些尴尬,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几乎拂在自己脸颊上后,她下意识抬高手里的毛毯,就像是一个帘子一样。 “额,借给你,就当作还礼。” 颂仪跟只兔子一样缩回自己的座位,然后背过身,心脏有些紧张的呼吸不能,扑通扑通的跳着。 “你,害羞了吗?”对方迟疑的声音使得颂仪抓起了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好了,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正当颂仪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然后,黑影笼罩在她上方,正当她想要扭过身去呵斥对方的时候,柔软的枕头却放在了她脑后。 “睡吧,闻一闻那个鼻烟壶,然后睡一觉就不会难受了。” 待对方退下后,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僵硬,直到薄荷味才让她清醒了一点。 柔软的枕头,安静的马车,没多久,外边传来了雨滴的声音。 马车有节奏的晃动着,没多久,颂仪就睡着了。 “殿下,夫人说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一个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使得颂仪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 不久前的事情刷的一下子从她脑子里走过,她猛地转身,马车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了,而马车门正被科夫卡打开。 那个脑袋后面编织了一条油亮大辫子的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颂仪。 颂仪轻轻咳嗽了一声,答道:“我知道了。” 马车门再一次被轻轻关上,颂仪知道科夫卡正等在外边,她走到大箱子那里,小心地打开,已经没有人了。 看来他已经走了。 颂仪抿了下嘴唇,回头的时候瞧见了那个精致可爱的鼻烟壶,上面有两匹小马,一匹大一点的,看上去像是母子,整体画风非常活泼明朗。 颂仪想了想,还是把那个鼻烟壶放进了自己的小手袋里面。 他们如期到达了伊舍尔,而雨水也随之没有停顿,一个喝醉了的马车夫还不小心使得行李从马车中滚了出来,那里面是两个姑娘们的服装。 为了应付着糟糕的天气,那些被弄脏的衣服无法再穿了,卢多微卡只能将就的找出两件深色的裙子。 海伦妮穿了一件猩红色的天鹅绒长裙,老实说,那十分的不适合她,在她那温柔沉稳的表情下面,水蓝色或者白色能够让她看上去高洁和优雅,而猩红色却是那么的可怕和违和。 颂仪捡了一件大地色的套装,为了方便,她把头发打理成了两条大辫子。 等他们到了夏宫的时候,苏菲姨妈早就等候多时,以至于卢多微卡甚至没有时间带两个女儿去换一身更加体面的衣服,因为苏菲拒绝等待。 “我们来了,亲爱的苏菲。” 卢多微卡行礼说道,对她这位姐姐,她始终怀揣着一种敬畏,那不仅是因为苏菲是她的姐姐,更是因为,这个女人凭借着一己之力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王座。 “我本来以为你会用更加体面的方式来到我面前的,亲爱的卢多微卡。” 女王的声音跟寻常女子不一样,略微低沉一点,却并不难听,那种被时光浸萃过得气度一般人可模仿不来,尽管她们原先都留着巴伐利亚的血液。 颂仪他们获得准许抬起头来凝视苏菲的容颜。 那不是一个一顶一的美人儿,但绝对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苏菲长了一张略方的脸型,下颚角很明显,皮肤很白,保养得十分好,一双眉毛生的细长,眼睛不大,却非常明亮,长长的眼尾看上去具有很高的智慧,而那双嘴唇,十分漂亮。 唇形清晰深刻,嘴角略微翘起,那让她看上去很有魅力,而又不会轻浮。 那双眼睛本来在卢多微卡那里停留,就在颂仪观察的时候,突然又落到了她的视线上。 “听说你自落水后就对东方文化很有兴趣,是吗?亲爱的茜茜。” 颂仪心里惊了一下,然后稳住自己,回答道:“是的,姨妈,除了奥地利文化,东方文化是我目前比较感兴趣的。” 女王的嘴角略微松动了一些,颂仪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她松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宫殿里的侍女通知皇帝即将过来了。 她们都看向门口,卢多微卡拍了拍海伦妮的手背,后者紧张的几乎只会呼气不会吐气,而颂仪纯粹是好奇,在没有负担的情况下,她像是一只不小心闯入皇宫的雀鸟一样自然的睁大了眼睛,啾啾啾的观察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红白相间的制服,黄色的穗子从挺拔的肩膀上垂落,金发被打理的恰到好处,饱满的额头下面是比发色更深一点的眉毛,十分英挺。 皇帝就像是传闻中一样年轻又英俊,他行走的动作就像是皇家尊严和优雅的实体化一样。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帝同那个变态长得那么像! 27.chapter27 颂怡有些僵硬的看着皇帝走进来。 海伦妮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这才想起自己应该给对方行礼。 皇帝给苏菲行礼,同时亲切有礼的同卢多微卡打招呼,以及用一种温和却贵族的语气同自己的两个表妹问好。 一举一动都毫无违和感。 颂怡望着那位坐在苏菲旁边的年轻皇帝,一口气还是堵在喉咙里。 当皇帝表现的那么自然的时候,她开始怀疑其实这两个人只是长得相像而已,毕竟,整日坐在深宫大院的皇帝怎么会一个人在外边,还经常受伤,另外,但从外表看,一个是金发,一个可是黑发。 各种各样的猜想在颂怡的脑子里转着。 “茜茜。” 苏菲开口喊颂怡,她连忙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先塞起来,同时起身准备回答苏菲的问题。 结果,这位女王陛下还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放下警惕啊。 “刚才你瞧着弗兰茨,可是有什么原因?” 哦,总不能说是因为您的儿子同我认识的一个变态先生长得很像是吧? 颂怡回答道:“我在巴伐利亚一直听闻有关陛下的传言。” “哦?什么传言。”苏菲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她声音不大,却让人不敢忽视。 颂怡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微笑,回答道:“巴伐利亚人民一直口口相诵,奥地利皇帝年轻有为,但比起弗兰茨表哥在政治上的杰出,有一点大家谈论的也十分起劲呢!” 卢多微卡和海伦妮都有些紧张,她们都怕茜茜年纪小不懂事,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虽然她们是亲戚关系,但卢多微卡清楚苏菲可不是什么十分和善的人,就连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惧怕自己的姐姐的。 “是什么呢?” 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似乎是这场紧张气氛中,唯一一个感觉良好的人,他似乎没有感觉到这种气氛,始终微笑着,贵族式的温和几乎让人如沐春风,让人感觉,就算是一头棕熊,在陛下面前,也会怪怪的趴伏,像是小女孩儿手里的玩具。 “就是陛下的相貌,英俊非凡,而今天,妈妈带着我和海伦过来,见过了苏菲姨妈我们才清楚真正的原因呢,陛下同苏菲姨妈是多么的想象啊!” 这马屁拍的颂怡都想狠狠地唾弃自己,但话必须得这么说,即使被拍马屁的人心里清楚,马屁不过是马屁而已。 苏菲笑了一下,并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意味着暂时她不会找茬了,而皇帝的笑容就不一样了,他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语,就像是一个关爱弟妹的兄长一样。 过关了。 颂怡松了口气退下,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海伦妮给了她一个担忧的眼神。 苏菲又说了几句然后就让侍从带她们母女三人去休息,看起来是打算要和自己的儿子说一些私人的话题了。 在回去的路上,卢多微卡压低了声音冲颂怡说:“以后不能那么随便了,你苏菲姨妈脾气可不好。” 她当然知道那位女王大人不是好惹的,所以也压低了声音老老实实地应了。 在他们离开后。 苏菲收回了视线。 弗兰茨了解自己的母亲,也许他不常违背对方的意愿,但了解苏菲这个人,就如同了解他自己一般,毕竟,他的一切行为举止甚至连思想都是苏菲灌输的。 “你觉得你卢多微卡姨妈家里两个女孩儿怎么样?” “海伦稳重,茜茜活泼。”弗兰茨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评价。 苏菲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说:“论美貌自然是海伦更美丽,但那孩子太紧张了,而茜茜,”苏菲停顿了一下,观察儿子的反应,但年轻的皇帝始终保持的四平八稳的感觉,实在看不出他是否有心于哪一个女孩子。 “那个孩子可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弗兰茨对此没有说什么,苏菲想了想又说:“梅特涅家的阿玛莉亚,我希望你对那孩子没什么想法。” “妈妈,我并无此意。” “很好。就让梅特涅那老家伙自己做梦去吧,但记住,我亲爱的弗兰茨,现在别惹急了他。” “是的,妈妈。”弗兰茨忠实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苏菲对儿子英俊的面容感到高兴又满意,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君主,没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小弗兰茨的位置,没有人可以。 另一边,在歇息的房间里,卢多微卡去了大女儿的卧室。 “你刚才有些紧张。” “妈妈。”海伦妮喊了一声,她的眼神里现在还残留着一丝忐忑,那可是奥地利的皇帝,她怎么能够不紧张呢。 卢多微卡说:“苏菲没有挑剔你,那说明你现在是合格的。” “可是妈妈,”海伦妮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对我并没有特别留意。” 卢多微卡也有些语塞。她对自己的外甥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年轻英俊,举止彬彬有礼,但正如大女儿说的,皇帝对海伦也并没有太多的注视,但她身为母亲,总得安慰自己的女儿。 “别担心,亲爱的,毕竟你们刚刚见面,小时候的记忆谁还能记得太多呢?” 母亲的安抚并未能真的让海伦妮释怀,但她不希望对方担心,所以竭力露出一个笑容。 在海伦妮房间的隔壁,颂仪正坐在椅子上思考——皇帝和那个约瑟夫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等等! 约瑟夫? 皇帝的名字是,是弗兰茨·约瑟夫? 颂仪咬了咬嘴唇,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从心中浮起,她猛地站了起来。 但,也有些解释不通。 颂仪重新坐下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着,思考着。 如果约瑟夫是皇帝,那么他为什么要乔装? 如果约瑟夫不是皇帝,那他们怎么会长得那么像? 其实,颂仪并未太过仔细的观察过皇帝的长相,毕竟要在苏菲的眼皮子底下那么做,可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了,而且,这位皇帝陛下看上去是温文尔雅的,同那个变态时不时的刺探行为可不一样。 可是,那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应该说是皇帝太会伪装还是她多想了? 颂仪有些犹豫了。 晚上他们一起吃饭,皇帝也在,颂仪试图在不被发现的基础上,仔细对比一下皇帝的容貌,得出的结论是,太像了! 晚饭后,苏菲和卢多微卡说了一会儿话,颂仪跟海伦妮只能在一旁倾听着,而在旁人看来,这甚至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至少海伦妮表现得十分谨慎。 皇帝的话语不多,像一位真正的绅士一样把话语权交给了在场的女士们,偶尔需要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也永远都是说着中规中矩,或者亲切的话语,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强硬和不舒服。 他就像是粘合剂一样自然,在普通人看来,只怕会说上帝保佑他们有一位如此和蔼又仁慈的君主,而颂仪却总是觉得怪怪的。 作为并非从小就接受西方宫廷礼仪长大的人,尽管在前世,她也是名门贵女,但她生在一个思想交锋十分激烈的时代,她觉得皇帝这样实在是太不对了。 颂仪在心里暗自揣测,却不知这一切几乎都被皇帝瞧在了眼里。 说实话,他并不能真的听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每当对方心里波动较大的时候,他就能隐隐地感觉到。 那就像是有人轻轻地用丝线拽了拽你,而弗兰茨生长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又让他比常人更加敏感,这些小小的心思并不难猜,身为皇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能揣度人心。 他之前一直在注意着对方,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而傲气时而狡黠,却不知道她的心根本就没多冷硬。 弗兰茨知道母亲的意思。 诚实地来说,茜茜并非最好的皇后人选,但对于他来说,若是从前,他也会遵从母亲的意愿,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母亲了。 他要定了这个女孩儿。 奥地利年轻的皇帝心里做出了选择,于是没有人可以真的阻拦他。 颂仪觉得心里突然有一阵违和的寒意划过,她四处看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不对劲,而在对面,不管是苏菲还是那位陛下,都在专心的谈论着一件在她听来绝顶无聊的事情。 似乎没有人。 颂仪心里压下那种违和感,低垂着眼眸继续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却不知道那本来应该在认真倾听的人,一双蓝眼睛正饶有趣味的瞧着她。 眼看着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颂仪分心的已经数了第九百七十三只羊的时候,苏菲开口道:“弗兰茨。” “是的,母亲。” 弗兰茨起身,尽管他是奥地利的君主,但在苏菲面前,他可一点君王的派头都没有,就像贫民家里一个有点英俊的却十分孝顺的孩子。 “有点晚了,我还要跟卢多微卡说一会儿话,也正好到了你办公的时间,你把你的两个表妹送回去吧。” 卢多微卡的脸上表现出了欣喜,她知道苏菲这个举动是在给海伦妮机会,这位母亲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二女儿,毕竟,茜茜可不如海伦妮漂亮和稳重,她甚至还没完全发育好,个子不高还有点稚气你! “好的,母亲,我会送海伦表妹和茜茜表妹回去的。” 弗兰茨同苏菲他们告别,然后冲颂仪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海伦妮依旧紧张,双手情不自禁的抓着自己的手绢,几乎绞成了一坨她知道自己应该抓住机会,但一直到回到了她的卧室,她也什么话语都没说出来。 海伦妮的卧室门关上了,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夜风有些微凉,长长的走廊上,皇宫里的灯火还是十分充足,所以,不用借着月光,颂仪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年轻的皇帝陛下那张好看的脸。 于是,那个浅淡的笑容,唇角的弧度逐渐加深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慢慢地浮现一句话。 “这个大骗子!” 28.chapter28 显然骗子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欺骗行为有任何反省的。 年轻的皇帝陛下只是低头看着她,用那双好看的蓝眼睛,眼尾还带着笑意。 “你到底是在哪儿想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皇帝陛下用他那低低的的嗓音说道,在夜色中,就像太妃糖一样,好似是两个情人之间的见面,而不是一个骗子和被骗者的会面。 颂仪仰头看着对方,有些怨念这个身高差的距离。 明明洋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偏偏她现在还是个小个子,多少会有些底气不足。 “我不知道陛下还那么有闲情逸致,扮扮刺客,受受伤,把人当马戏团的猴子耍着玩。”颂仪面无表情地说。 “你会揭穿我吗?” “我想,就算我真的要揭穿你,你也早已准备好一百套说辞来应对了吧。” “不完全正确,只是三种而已。” 颂仪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她希望自己可以回到过去,在面前这个家伙胆敢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时,就狠狠地给对方一个肘击,在他的胃部,让他充分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要记得尊重淑女。 皇帝用手虚虚地护住自己的胃部。 “我猜到你可能想袭击我,行刺皇帝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颂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弗兰茨表哥,请让开。”她收敛情绪,低眉顺眼又客客气气地说道,好像他们之间除了表哥表妹关系,真的没什么别的干系了一样。 弗兰茨当然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他也明白,若再说点什么,他的胃部可真的会受到袭击,所以他只是低低的笑了一下,道了一声晚安后就绅士的离开了。 颂仪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了忍,诅咒的话语才没有说出来。 那天晚上,好久没连接的通道再一次被上帝那个喜欢恶作剧的老头连接起来了,而颂仪觉得,如果她没办法违抗,那么躺在里面装死或许是个好办法,只是,有人再一次发挥了百折不挠的精神,像是逗弄仓鼠一样逗弄她。 浓情布朗尼,不需要打发黄油或者鸡蛋,简单可操作的甜点,黑巧克力的馥郁和鸡蛋的醇香,在唇齿间流连。如果下午茶的时候享用是一种悠长回忆的感觉,那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则完全是一种浓情的天堂。 胃部被甜点滋养的暖暖的,颂仪满足的叹了口气,而就在她放松的时候,皇帝陛下则是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夜深人静,宽大雅致的桌面上,摞起来的文件等待批阅,一盏华贵台灯却在这空旷的书房里只显现的寂寥。 就那么突然间,一些刻薄抬杠的话语就说不出来了。 颂仪像是瘪了气的气球,闷闷地不说话,不出声,就像是又一次发起不说话是抵抗的活动。 弗兰茨头一次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所以,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不说话。” “吃的太饱。”颂仪皱了皱鼻子,这可不是一个高明的借口,但有的人还真的就当真了。 “我不确定这种情况,吃太饱会让你难受。”他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在地板上来回走动。 就像是摇篮一般,有节奏的晃动使得颂仪觉得又温暖又委屈。 “你不睡觉吗?”她终于问了一句。 年轻的皇帝脚步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缓慢走动,回答道:“等它们被处理完之后。” “晚睡可不好,会……”会长不高这种哄小孩子的话语显然不合适,毕竟,弗兰茨·约瑟夫可是一个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发育成熟的年轻男人,额,从上次不小心看到的来说,他的确是,咳咳,发育成熟。 刷的一下,颂仪的脸变得红通通的,不过幸好没人瞧见。 习惯性的哄孩子后,就是有些麻烦的弊端。 颂仪重新换了一句话:“医生也说晚睡不好。” 这关心的话语使得弗兰茨的言语也不自觉又轻柔了起来。 “我有健康的作息表,今天只是例外。” “哦。”颂仪这样回答,觉得自己刚才开口好像输了,却又觉得,再一次找回场子也不是什么很明智的行为,至少,她不是十分愿意这样做。 “我要睡了。”她再一次抽抽鼻子,翻转着身子的时候,是一声温情的晚安。 颂仪狠狠地闭上眼睛,没太久,她睡着了,只是,梦里面是两个相似的脸在不停的转换,最后,只是定格在一双笑意深深的眼睛中。 无论是黑色还是蓝色,那人都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颂怡她们并非每天都能够见到皇帝的,就像他说的,他有自己的行程表,尽管在伊舍尔这边算是皇帝度假的时间,但他也十分忙碌。 接见当地的贵族,处理从维也纳皇宫运来的文件,保证身体健康的骑马和射箭,能够分给她们两个小表妹的时间就不多了,于是,傍晚的散步成为了她们能够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光。 颂怡是一个早起的人,这在贵族中并不多见。 因为无论是贵妇人还是小姐们,在成年后都有一大堆的社交舞会,那通常会很晚,而第二天必定是需要补眠的。 黑眼圈经常是必不可少的,敷粉遮瑕几乎是每个小姐成年后都必然需要学会的功课。 在早晨,如果小姐们都还未梳妆的时候,她们看上去可不够华丽和美好,所以,当弗兰茨在夏宫的湖畔边见到了正在进行晨间散步的女孩儿时,他并不怀疑自己见到了天使。 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带着蕾丝褶皱的衣裙,并不是绸缎的,不怎么华贵,细细看过去,不难发现这应该是一件旧衣服了,棉布织成的,有点点毛糙,但看上去却温暖又妥帖,小小的珍珠耳扣在女孩儿白嫩的耳垂上,清晨的阳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在那上面跳舞一样。 弗兰茨并未掩藏自己,身边的沃尔特上校想像往常一样,通知那位姑娘皇帝陛下来了,但弗兰茨阻止了他。 “只是远离一点,好吗?沃尔特。”皇帝陛下亲切的要求自己的随从侍卫,沃尔特躬身退后了一些。 他当然不可能完全离开皇帝的身边,但给予皇帝一点恋爱的自由他是可以冒险做到的。 “陛下,您看上去很好。” 年轻的上校在离开的时候给与了自己的陛下最真诚的赞许。 正在湖边散步的颂怡没多久就注意到了那个向她走来的人。 清晨的阳光的确美好,还未入冬,天气有点微凉,造成的露水打湿了草地和鞋面,不像夏日让人觉得困倦和冗长,现在的季节,就连胃部也总是感觉到空空的,对事物的需求让人感觉甜美又满怀希望。 “散步?” “显而易见。” 尽管是这样说,颂怡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想要逃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金发的弗兰茨·约瑟夫比黑发的时候温和多了,但她就是下意识觉得,面前的可不是大猫,而是一只笑眯眯的狮子。 “我想按照日程表来说,陛下这会儿应该进行到下一项实物了。”她慢吞吞地说着,同事身体往后面倾斜,摆明了是要逃跑同他不再有什么瓜葛。 “是的,的确。” 弗兰茨赞同了对方那句话,然后就看到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在他视线中。 “那我就先走了,陛下。” 自由和平和在向她招手,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男人的手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没有及时地告诉你,下一项事物是我们一起去散步吗?” 颂怡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再一次僵硬了起来,同时,一种被戏耍的屈辱感使得她猛地回头,直接瞪向了对方。 “这是命令还是请求?”她问,一双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样。 明明对所有人都是摆出一副得体的样子,只在心里恨恨地说着一些话语,现在却因为忍不了而直接在现实中炸毛了,年轻的皇帝心里再一次发笑,面上却只是回答道: “当然是命令。” 颂怡再一次被噎了一下。 老天啊!她讨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大变态!大混蛋! “你在骂我。” 一个陈述句。 “没有,我在心里真诚的夸奖您的英俊非凡。”颂怡假笑道。 敬语被用上了,弗兰茨知道自己应该适可而止,所以他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举止方面,颂怡对年轻的皇帝挑不出什么错误,但在言谈上,她却经常被对方拿捏着,而且朝着也许再也无法反抗的趋势发展着,她别扭的想着。 他们缓慢地走着,距离并不暧昧,甚至没有交流,颂怡突兀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根本没有考虑到,若是在别人面前,她可做不到毫无防备的只想自己的事情,而弗兰茨,他只是用一种轻柔的视线打量着自己喜欢的姑娘。 从她还不够柔顺的眉毛,但因为思考而紧抿的花瓣一样的嘴唇。 茜茜的眼睛不够大,但瞳色清亮。正如他的母亲说的,茜茜并没有海伦妮那么美貌,她的下巴不够秀气,可在弗兰茨看来,下颚线稍微带点棱角的茜茜是一个倔强的可爱的姑娘。 总之,无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漂亮的女孩儿,年轻的皇帝似乎都打定了主意,只要这一个茜茜。 “额,你在看着我?” 颂怡敏感的察觉到自己正被人观察着,好像她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而她没想到的是,弗兰茨也并没有否定。 “额,其实你并非每时每刻都要这么诚实,正常的人际交流,有时候,必要的掩饰是不可缺少的不是吗?”颂怡干巴巴地说道。 “没错。”年轻的皇帝再次给出赞同的话语。 “那,那你就别再盯着我看啊!”颂怡终于忍不住说道,几乎是要小小的尖叫了。 她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男人并未改正,他略微弯腰,像施塔恩贝格一样蓝的眼睛凝视着她,弄得她好不自在,然后,性感的唇角边卷起一个轻轻地笑容,自然的,就像是舒展来开的阳光一样。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生机勃勃的样子。” 安静,沉默,然后是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粉红,最后落荒而逃。 什么礼仪都见鬼去吧!所以说最讨厌洋人这一套,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啊! 叫做颂怡被震惊的小怪兽在心里代替主人尖叫了起来。 “陛下,要不要把茜茜殿下追回来?”沃尔特跑过来紧张地问道。 从来没有人能够在陛下未允许的情况下离开,额,虽然那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但茜茜殿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陛下如此年轻又英俊,她此刻举动就像是他家陛下是什么可怕的生物一样! “‘追’?不,沃尔特,那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年轻的皇帝温和的批评了自己的上校。 衷心的上校惊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哦,陛下,请别误会。” 但年轻的皇帝只是像一个好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那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可爱姑娘,但你应该另外找一个,亲爱的沃尔特,我们可以分享很多东西,除了君臣之外,你还是我最忠诚友爱的朋友,但除了茜茜。” 皇帝离开了,可怜的上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喃喃自语。 “上帝啊,陛下真的完全陷入了名为爱情的阴谋里面,我是否应该把那个诱捕犯抓回来?” 29.chapter29 “弗兰茨·约瑟夫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 颂怡将这句话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她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用来纾解自己的情绪。 并不是说她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追求者。 说实话,一个名门贵女,就算她长得有些抱歉,但就凭她的家室,想要追求她的人也是有的,更何况,她并非长得难看的那一种。 可是,无论是哪一位她曾经见过的,想要追求她的人,都没有如此直白的人,逼近她,然后毫无羞耻心的坦坦荡荡的表达他的想法。 “不知道矜持的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颂怡坐在软椅上,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想要镇定一下。 一杯茶的时间后,她冷静了下来,然后回忆起自己的表现,觉得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她表现的如此懦弱又惊慌,就好像是她真的毫无反抗能力一样。 “冷静点,章颂怡,你是没有人要的姑娘吗?”她问自己,然后得出结论是,她从不应该有这方面的烦恼。 一个奥地利皇帝向巴伐利亚的贫穷公主表达爱慕,这听起来可真像是话本子里的东西,那个虚伪的家伙一定没少看话本子,就好像他是什么王子一样。 停下!他就是王子,现在还是整个奥地利的皇帝,他看上去也的确不像是喜欢看话本子的人,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他每天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皇帝不是办家家酒! 颂怡心里理智的小人及时地敲醒了她,感谢理智的小颂怡,她只是有些晕头转向了。 人生一向是平平顺顺的颂怡,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在碰到弗兰茨·约瑟夫这个人的时候,还真是意外连连。 颂怡在房间里老派的踱步,静静地思考,一点一点的,她竭力用最为冷静的态度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然后,再一次红了脸。 那个大骗子分明每时每刻都在跟她调情! 挫败和羞愧使得颂怡想把自己变成一只松鼠,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埋葬她自己。 正当颂怡烦恼连连的时候,海伦妮来到了卧室中。 “茜茜,你怎么了?”海伦妮问道,因为颂怡正垂头丧气的趴伏在桌面上。 颂怡不想让对方担心,而老实说,这也不是什么可以分享的事情,所以她理了理头绪,然后笑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完全没事。 “只是有些无聊,海伦。” 海伦妮点了点头,她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卢多微卡给她的钻石项链漂亮极了,再加上她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编成了两股辫子,在后边挽起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颂怡打量了海伦妮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问道:“海伦,你喜欢皇帝吗?” 海伦妮愣了一下,然后双颊有着浅浅的粉色。 “茜茜。” 看海伦妮的反应,她应该是喜欢的。 颂怡点点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她的姐姐喜欢皇帝,皇帝貌似喜欢她,这还真是,难办! “茜茜,我得跟你说实话。”海伦妮走过来,拉着颂怡的手,尽管卢多微卡让她别把这事儿告诉颂怡,但她觉得还是应该说的。 “什么事儿?” “其实,妈妈跟我说,我们这次过来是因为苏菲姨妈想要在三天后的舞会上,给弗兰茨表哥选出一位皇后。” 颂怡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哦,是的,她早就应该想到了,难怪一路上卢多微卡和海伦妮有些遮遮掩掩的,难怪苏菲用那种评价商品货物的眼神一样瞧着她们。 “妈妈希望你能嫁给他?”颂怡不知道自己这话的语气是不是正确的,但被隐瞒着多多少少让她觉得有些受伤。 海伦妮说:“茜茜,我真抱歉。” “没什么,海伦,我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颂怡说,她笑了一下,这会儿她又重新恢复了那个镇定的样子。 “那么,你爱他吗?” 海伦妮的脸色有些迟疑,甚至带着一点儿迷茫。 “茜茜,他是皇帝,没有人会不爱他的。” 这个回答是如此的苍白,颂怡不确定海伦妮对弗兰茨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她固然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但也由衷的想要为海伦妮考虑。 “这是,门当户对的,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婚姻了,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海伦妮轻柔地说道。 提及到门当户对,颂怡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了。 她当然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而且说实话,抛开之前的偏见,皇帝的确是个十分优秀的人选,年轻英俊,彬彬有礼,除了时不时地不按规矩出牌,他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优秀的丈夫。 而海伦妮,她的姐姐,她漂亮,大方,进退有礼,是一个和善柔顺的姑娘,如果说在她想象中,奥地利皇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那么,不用怀疑,海伦妮应该就是皇后的典范。 越想越不对,就像是,不小心吃了过多的巧克力一样,甜腻的嘴巴里都在发苦。 “这还真是尴尬!”她想,并且无法控制的把这种情绪迁怒于那位年轻的皇帝了。 若他今天早晨没做那么奇奇怪怪的宣言,她现在可不会如此烦恼。 晚餐的时候,皇帝没有露面,他正在接待一个来自德国的外交使者。 皇帝不在的时候,聚餐显得有些沉闷。 苏菲喜欢把晚餐时候当成一种促进感情交流的好时机,但她这种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由于苏菲本人并不是那种十分和蔼的交谈对象,所以谈话总免不了到后来就变得乏味起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意识到皇帝的重要性。 就像是一种透明无味的粘合剂,温文尔雅的皇帝让女王不那么严肃跟刻板了,而皇帝本人,在他亲切的外表下,有时候也能发表许多有趣的见解。 颂怡本以为晚餐结束后,她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去发霉或者种种蘑菇什么的,但就在晚餐结束后不久的时候,皇帝过来了。 按例向自己的母亲还有卢多微卡姨妈问好,以及自己的两个表妹。 一切都像是未曾变过一样,但当事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你们年轻人去散散步吧,散步有助于消化和身体健康。”女王苏菲说道。 她的冷淡,使得就算是一番好意也令人有些诚惶诚恐,尤其是海伦妮,她似乎打心里惧怕自己的姨妈,因为苏菲的态度实在教人捉摸不透。 若说苏菲一开始问了颂怡好几个问题,也许是因为更喜欢这个小外甥女,但后来她却几乎没跟颂怡说任何话语,反倒是夸赞过海伦妮。可要是说她更喜欢海伦妮,她又并未表现过太过亲热的样子。 卢多微卡实在是担心苏菲并未真的看上自己的大女儿。所以她决定直接一点,她决定鼓起勇气这样做。 苏菲看向自己的妹妹。 几个姐妹中,她同卢多微卡的感情更好一些。一方面她们的年龄接近,另一方面,所有人都认为,苏菲不容易接近,而卢多微卡平易近人,她们像是磁铁的两极,但在人们跟她们深切相处之后,却会发现,两姐妹其实极为相似。 苏菲是个有些严肃和冷淡的人,她强大而自制,但很多时候,她又极为光明磊落,或者说是诚实。只要人们不再自作聪明去揣测她的意图,就像卢多微卡这样,直白一点询问她。 “哦,亲爱的卢多微卡,我并不认为海伦十分适合我的小弗兰茨。”苏菲直白地说着,并没有跟人们揣测的一样,会故意不说清楚,但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十分温顺,然而,她缺少迷住皇帝的魅力。” 卢多微卡的表情垮了下来。 “苏菲……”她喃喃自语,尽管她心中明白,两个孩子并非天作地和一般的完美无缺,但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女儿能够有一门更好的婚事。 “其实你并不需要太过伤心,亲爱的卢多微卡,你还有一个女儿。” 卢多微卡先是奇怪,然后是震惊。 “你是说茜茜?” 苏菲略微点头。 “但茜茜,她几乎还是个孩子!”卢多微卡依旧不能相信,毕竟,皇帝也从未表现出他有多喜爱茜茜,甚至,他跟海伦的谈话还要更多一些。 “我的小弗兰茨可没有恋童癖,亲爱的卢多微卡。”苏菲难得的开了句玩笑。 卢多微卡致歉,在惊讶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她也是巴伐利亚的尊贵的公主。 “也许皇帝并未明显的表现出对茜茜的喜爱,但我掌握到的信息可以证明,至少相较于海伦妮,他更喜欢茜茜。” 卢多微卡咀嚼着苏菲这句话的分量,一半高兴一半忧愁。 “但是海伦,我亲爱的海伦该怎么办呢?”卢多微卡有些不忍。 苏菲看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平静地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寻常人家吗?” “我知道,我知道。”卢多微卡叹了口气。 “可是,那对海伦是多么的残忍啊!” 苏菲嗤笑了一声:“卢多微卡,事情还没决定呢,也许皇帝跳出了我们为他选的范畴,又喜欢了什么别的姑娘呢!” 卢多微卡被狠狠地噎了一句,她几乎忘了,但苏菲提醒的没错,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另一边,被她们谈论的主人公们,正在伊舍尔的小河边散步。 晚风习习,侍卫在不远处跟随着,警戒着,不管是在维也纳宫殿还是伊舍尔这里,皇帝的安全都极为重要,甚至是每一个有可能跟皇帝接近的人,都要经过搜身检查。 海伦妮走在中间,她个子高挑,肩膀圆润,一张脸红扑扑的,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举止行为,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皇帝同这位巴伐利亚的公主殿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他们谈论着教会,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颂怡看得出,海伦妮是那么的高兴。 颂怡对教会并不感兴趣,她没有信仰,所以她只是沉默的随着他们走动,然后在时间结束的时候,同皇帝告别。 皇帝依旧是那么的亲切,他称呼茜茜为表妹,将她们送回卧室,只是,他没有再停留。 颂怡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闹得慌,她回到卧室,然而没过多久,卢多微卡过来了。 “妈妈,有什么事情吗?”颂怡有些惊讶,问道。 卢多微卡坐在沙发上,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二女儿。 茜茜不如海伦妮优雅美丽,她的头发很蓬松,不怎么柔顺,而且很少将它们编织成什么精细的发辫。 她的眉毛就像头发一样,没有精心修剪过,一双眼睛不大,睫毛却很浓密,鼻子小巧,嘴唇像她的父亲,那个大个子五官粗犷的英俊,眼睛又深又大,唯独有一个小巧的嘴巴,唇色就像是那些外国使者进贡的樱花一样。 这么看来,她的二女儿还是十分美丽的,美中不足的是,她个子不够高挑,现在还没完全发育好,显得有些瘦巴巴的,当她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的时候,可跟稳重一点边边都沾不上。 如果是茜茜成为了整个奥地利的皇后,她还真是不能想象。 “妈妈?” 卢多微卡从思索着醒转过来,她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身边,问道:“茜茜,老实的告诉妈妈,你对陛下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 一个变态!一个大骗子!一个大混蛋! 颂怡很想就这样傲气地告诉卢多微卡,但她怕对方脆弱的神经无法接受,所以她笑着说:“陛下是一个温和的人。” 这可不像是一个陷入爱恋的姑娘会用的形容词,卢多微卡观察着,觉得茜茜似乎还不懂事儿,也对,她之前只喜欢去外面骑马打猎,跟着她的爸比里团团转,除了兄长还有弟弟,茜茜的生活中可没有过别的男性生物出现过。 卢多微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原来的计划是皇帝看中了海伦,而她将会给茜茜找一个亲王之类的,像是,苏菲的第三个儿子,卡尔·路德维希就很好。他们岁数相差不大,而且小时候还玩得很好,卡尔·路德维希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他应该可以包容茜茜的所有异想天开,没准还会和她胡闹。 在卢多微卡的计划中,一切都很好,甚至是完美,但她没料到的是,皇帝有可能不喜欢海伦,而看中了茜茜。 这实在是,太令人为难了。 “你对卡尔·路德维希怎么看?”卢多微卡问道,她心里还是希望女儿们能像她计划的那样,海伦妮嫁给弗兰茨,而茜茜,嫁给卡尔·路德维希。 颂怡脑子里转着,她压根不知道这位卡尔·路德维希是何方神圣。 “有什么事儿吗?妈妈。”所以她只能含混地说道。 幸好卢多微卡心里一直在纠结别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女儿的不自然。 “弗兰茨的弟弟,卡尔亲王,你们小时候玩的很好,我记得他还送了一个戒指给你,你说要嫁给他。” 卢多微卡尽量把这句试探性地话语说的轻松有趣一些,就好像只是突然回忆起了孩子们以前有趣的事情。 “妈妈,那应该是小时候的事情。”颂怡迟疑地说道,然后观察卢多微卡的表情,后者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过了一会儿才出声。 “睡吧,茜茜,早点睡。”卢多微卡起身说,她现在有些不知所措。 “好的,妈妈,晚安。”颂怡疑惑地说道,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入夜,半梦半醒中,问道甜品的香味儿,颂怡还未睁眼就问道:“我以前说过要嫁给你的弟弟?” 而那本来想要实施甜食诱捕计划的猎手,猛地僵硬在了原地。 30.chapter 弗兰茨·约瑟夫对于以前的小茜茜可没什么印象。 他们小时候的确见过一次,但不知是当时年纪太小,还是他被一群人包围着的时候完全没发现这颗珍珠,但这都不重要,不知道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用别的途径了解。 他是苏菲的第一个儿子,从小被寄予了厚望,诚实地来说,母亲是偏心的。尽管他的三个弟弟也很优秀,但苏菲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精力并不多。 “那你怎么想?” 颂怡刚想开口,转念一想,道:“陛下,你在套我的话吗?” 年轻的皇帝丝毫没有被揭穿谎言的尴尬,一开始的惊慌已经被很好的掩饰下去了。 “我得睡了。”颂怡开口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声音闷闷地。 这沉默实在让人尴尬,再加上,现在可真不是什么好时机,鉴于白天那一通遭遇。 “等等。” 这不是一个命令,但颂怡却依旧遵从了。 若现在理智的小人复苏了,相信她一定会用力捶打她的小脑袋。 在她等待的时候,皇帝却犹豫了,但很快的,他开口说道:“你是否知道你母亲带你们来伊舍尔的目的,茜茜?” 这是皇帝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之前可一直是有些亲切又不失礼的茜茜表妹。 “我想我刚才知道了。”颂怡不甘愿地说道,她本应该早就明白,这不会是什么单纯的赴会,但弗兰茨并未取笑她什么。 他的肌肉有些发紧,尽管他似乎在克制,但人总不能超越自己的本能太多。 “若你明白,那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如同我发自内心的向你倾诉我的心里话。” 面对这样的请求,若是从前,她大可以百般挑剔,但现在,她点点头答应了。 弗兰茨站了起来,银质的碟子里,摆放的甜美糕点没有人在乎了,孤零零的叹息着。 年轻的皇帝在埃及长绒地毯上踱步,然后站定,低声询问:“那么,比起跟我弟弟们的,那个童年玩笑的话语,你是否愿意考虑我呢?” 男人问得如此直接,以至于颂怡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措辞可以立即回答他。 弗兰茨没有催促她,只是重新坐下,那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令人容易戒备。 男人的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甲修建的干净又整齐,带着点薄薄的茧子,修长的,跟颈部的肌肤有点不一样,是一种被阳光常年浸染的颜色,跟他平日温和亲切的外表态度相反,手指肌肤的颜色显得充满活力了。 “你是否,愿意考虑我呢?”他再一次问道。 “这是一个命令?” “不,当然不。”弗兰茨低声回答,这位年轻的皇帝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老实说,他心里的确有些慌乱,但多年的习惯使得他很快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这不像他平日里遇到的任何棘手的问题,因为不管是什么意外,他也总有几套应对的方案,那是皇家团队,或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但这个可不一样。 爱情使人愚蠢。 当然,他一直这么想。他现在也不是说陷入了爱情这个愚蠢的漩涡,甚至不可自拔,忘记了他是什么身份,可是,说到底,这的确是一件私密的,独特的事情。 “不是奥地利皇帝的请求,只是一个爱慕你的男人的询问。” 颂怡知道按照礼仪,她应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都应该得体,但事实上是,这告白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她无法及时决定。 若是要断然拒绝,又似乎并非那么讨厌。 若要接受,又感觉不够真实。 “但我母亲更倾向于海伦。”她在慌乱中捡了一个最差劲的借口,几乎是刚说出口,就想要咬舌自尽。 弗兰茨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他开始逐渐抓回主动权。 “这应该是一场自由的选择。” “只谈论最基本的,在我母亲想要促成这件事开始之前,我心中早已决定。” “你就,你没想过我会拒绝你?” 弗兰茨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或者说,他看上去像是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沉稳又不失礼仪。 “在我分析中,那个可能性很低。” 被说中了心思使得颂怡觉得有些哑然,她那灵巧的舌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是,你本来以为很有底气的事情,结果真的发生的时候,你却说不出口的感觉,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颂怡理了理头绪,但在说出自己真正想法之前,她问了一个问题。 “傍晚散步的时候你是故意的吗?” “是的。” 还真是,有些无耻…… 颂怡抿了抿嘴唇,放过这个话题,她的手虚虚的握成拳头的样子,又松开,想要缓解自己的紧张感,幸好她没有舔嘴唇,那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不确定。” “是的,我不确定。”她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起来。 “我们前几天还在斗嘴,相处的不够好,当然,我知道你有时候是故意的,就像猫和老鼠。” “形容得,很精确。” 年轻的皇帝挑了下眉毛,冲淡了他身上那种沉稳劲儿,事情似乎就没那么严肃了。 颂怡想要瞪视对方,又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皇帝亲切地回答,但又补充了一句。 “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皇帝,并非万能的。” 颂怡被噎了一下,她很想回复对方,那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事实上是,很有关系,说实在的,她一直就没真正的讨厌过对方。 “你不能前一秒还在跟我吵架,下一秒就拿着戒指跟我求婚。”她干巴巴地说着。 “就像话本子那样吗?” “是的,就像是话本字。”颂怡松了口气,她以为皇帝明白了,但显然没有。 “你喜欢什么样的宝石作为戒指?” “红……” 颂怡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又被带到沟里去了,她觉得牙齿有些痒痒的。 “在我看来,结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最后她这样说,语气几乎有些虚弱了,她觉得在自己面前的可不是奥地利的皇帝,反而是一个强硬的,跟她要糖果的孩子,而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口袋里有没有糖。 “自然,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如此告知。”弗兰茨说道。 “它需要十分慎重。皇帝的婚姻里,混合着的有金钱,权利,门第,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唯一不太重要的就是,爱情。”他压低了声音,而这句话,令颂怡听到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 年轻的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所以,我很幸运不是吗?如果你能够答应,我不需要太大的抗争。” “你这是在作弊。”颂怡呐呐地说道。 “茜茜,我从出生起就被当成皇储来教育,尽管,那个时候我并非是的。我的母亲告诉我,以后整个奥地利都会是我的,我对此深信不疑,对我的人生,我应该坐上的位置。一切都很自然,我努力研习,将一个皇储需要的东西都学会,然而等我日渐长大,我却发现,从王子到皇帝,都是我母亲的安排,而我自己,我并没有真的为这个位置做过什么。” 弗兰茨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现在,我只是希望,能够在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同时,也分出一点我能够为自己活着的东西。” “当我被命名为弗兰茨·约瑟夫的时候,这就是我的责任。” “而你,你能够让我感觉自己活着,不是一个皇帝,只是弗兰茨·约瑟夫。” 像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年轻人一样,弗兰茨·约瑟夫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并不吝啬甜言蜜语,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成为整个奥地利最有情调的绅士,然而,正因为如此,对于自己最真实的感情,这位年轻的皇帝就像蚌壳一样,总是闭的紧紧的。 皇帝不应该有秘密,有自己的私人感情。 皇帝被要求的就是属于公众,要承担整个国家的责任,所以不止一次,弗兰茨是真的感激命运,或者上帝。 要跨越门第的爱情太过艰难。 一段感情,争执多了,就会千疮百孔,乃至支离破碎,他和茜茜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有很大的阻碍,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颂怡沉默着,这份信任太过沉重,然而,又并非完全糟糕。 同样的野心勃勃和骄傲,如果说,她真的是弗兰茨那个重要的人,弗兰茨何不是她的挑战? 最终,她深呼吸一口气,回答对方。 “请让我考虑一下。” “它是否值得你十分郑重的对待。”男人低声问道。 “是的。”这次,颂怡还不迟疑的给出了答案。 年轻的皇帝微笑起来,一双蓝眼睛明亮得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你还有十二个小时的考虑时间,我的小姑娘。” 31.chapter31 颂怡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否要收回承诺? 晚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镜子里面,眼睛下方青影沉沉。 无可奈何,颂怡给自己化了点妆。 早上见过苏菲,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来弗兰茨并没有对他母亲说什么,她松了口气,至少在她未作出决定的时候,皇帝是尊重她的。 早餐过后,海伦妮拿着编织的手工活来找颂怡,没多久却被卢多微卡喊走了. 卢多微卡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颂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而就在颂怡猜测的时候,卢多微卡再一次进来。 “打扮一下,茜茜,等会儿卡尔·路德维希会过来。” 卡尔·路德维希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至少这几天他出现的频率有些高。 毫无疑问,卢多微卡心里应该还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希望事情按照她的计划那样,而颂仪对此有些忐忑,但事情总得有个了断。 十点的时候,在颂仪和海伦妮正聆听着苏菲和卢多微卡的闲话家常时,侍女通知卡尔·路德维希大公来了。 颂仪抬眼打量。 卡尔·路德维希跟弗兰茨·约瑟夫一样,拥有一头金发,身材略微有些瘦削,他比兄长更矮一些,没那么结实,脸色白净,就像那些寻常的贵族一样,那双浅色的眼睛很快瞧见了茜茜,甚至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微笑。 颂仪有些吃惊,看起来,那位卡尔·路德维希大公似乎还记得自己,或者说,记得之前的茜茜。 “我来迟了吗?” 卡尔·路德维希同苏菲还有卢多微卡他们问好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为第三个儿子,身份总是有些尴尬的。他注定这辈子皇位几乎不会落在他头上,又不是最小的,最讨人欢心的那一个,但卡尔·路德维希似乎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人,连苏菲也总是将那为数不多的感情分给了自己的三儿子。 “没有,事实上你提前了一分钟,亲爱的卡尔。”苏菲的话语看上去宠溺,语气却还有些矜持,但路德维希大公似乎已经习惯。 “他一向守时。”弗兰茨发表评论。 “我总是比不上你,陛下。”卡尔规规矩矩称呼弗兰茨。他本不需要这么做的,毕竟,在场的都是亲戚,这并非什么正式的场合。 优雅的青年转身向自己的两位表妹问好。 如果弗兰茨·约瑟夫,作为表哥,更作为皇帝,在同颂仪他们交流的时候,总是有些保留,那么这位卡尔·路德维希大公则一点都不扭捏的表达他对自己的茜茜表妹的喜爱。 “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四年了,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小姑娘了。” 卡尔·路德维希神情甜蜜,那双浅色的眼睛专注又热忱的看着颂仪,他表现得就像是他们相识已久,而且旁若无人的宣泄着这种独特的情感。 颂仪不知道之前的茜茜对卡尔·路德维希大公抱有什么感情,但于她来讲,面前的年轻人可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沉默被卡尔·路德维希解读为害羞。 这个年轻人兴奋的就像是一只小狮子狗,在看到心爱的小姑娘就坐在自己面前后,他知道她在害羞,所以他稍微压抑了自己的感情,礼貌的坐在了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苏菲谈论到几天后的舞会。 也许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场舞会代表什么,但没有人说破。 这种虚假的气氛让颂仪觉得胸口闷得慌,她联想起卢多微卡的表现,又想起十二小时的约定可是过了一大半,而就在这个时候,苏菲开口。 “茜茜,你是否感到不舒服?” “我很好,姨妈。” “但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我听你母亲说,你十分热爱大自然,也许现在出去走走会更好?” 颂仪对苏菲的善解人意感到意外,正要谢恩的时候,苏菲又看向自己的三儿子。 “卡尔,你陪茜茜出去走走,你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玩吗?” 这句话说出来,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颂仪无法拒绝,毕竟刚才她没有坚持自己没病,而再想想,就算她这样说了,苏菲也总是有更多的理由,把他们“赶出去”。 颂仪怀疑,在场的两位母亲也许都更乐意见到她跟卡尔·路德维希成为一对。 就像是把东西拿去集市,你就不会再想拿回来,减价出售也好,总之,两个都卖出去。 这比喻不好,但她现在内心的确沮丧又烦躁,以至于她根本没去看弗兰茨·约瑟夫的表情,而皇帝,他并未做出反对。 苏菲轻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 年轻的皇帝依旧端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脸上亲切的笑容还保持着。 他从始至终可都没表现出来非谁不可的样子,但是苏菲了解自己的儿子,按照常理来说,弗兰茨是会愿意关心任何一位成员的。从表情来观察她的小弗兰茨可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另一边,位于伊舍尔夏宫的湖畔边上,秋日的凉风吹皱了一池湖水,白金孔雀在旁边悠闲的散步,不时为自己的配偶们梳理羽毛,一副恩爱的样子。 也许这合了卡尔·路德维希大公的心意,但对颂仪来说,却是无比的尴尬。 “我给你寄了信件,但你好久没有回了。” “自我落水后,医生让我少动笔,很多信件都积压起来了,我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布娃娃。”颂仪开了个玩笑想要把这事儿揭过去,但卡尔·路德维希似乎相信了,这令她心里多少有些罪恶感。 “不要紧,你没事就好。” “听到你落水,我十分担心,现在你都好了吗?” “是的,几乎都好了。”颂仪有些保留地回答着。 卡尔·路德维希却对此露出一个微笑,这位下巴尖尖的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柳树吐芽,看上去有种梦幻的纯净感,同他在大厅里表现得一点毛糙还真不一样。 “你没事就好。” 卡尔·路德维希满足的叹了口气。 “等你下次回去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看看,我给你带了很多好玩有趣的。你还没看,我讲给你听好吗?” “恩。” 也许这位年轻的大公的确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入迷的魔力,不止是他的外表,更多的是他表现出的,一颗热诚的心。 如果是从前的茜茜,颂仪想,那卢多微卡的打算几乎是完美的,他们会很合得来,但,她脚步迟疑了一下,心里沉甸甸的。 “怎么了?” 卡尔·路德维希注意到了颂仪停顿的步伐,他也停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他们抬眼望去。 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缓步走过来,年轻的奥地利皇帝穿着红白相间的军装制服,跟卡尔·路德维希靛青色的制服很像。 兄弟俩的眉眼是有些相似的,但站在一起,却没有人会误会。 当哥哥的人更为沉静,本应该略显轻浮的金发也表现得十分稳重,蓝眼睛是智慧的象征,而容貌更为优异的弟弟,在兄长的对比下,那闪闪发光的外表却似乎没有那么凸出了。 “又到了接待宾客的时间?”卡尔·路德维希挑眉。 “是的,一向如此。”弗兰茨说道。 弗兰茨看向颂仪,然后又望向自己的弟弟,语气温和:“母亲让你带茜茜表妹回去,现在可起风了。” “我会的,陛下。” 弗兰茨离开了,带着他的随身侍从。 卡尔·路德维希看向颂仪:“风的确变大了,你还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我觉得现在回去我会跟高兴。”颂仪回答。 他们回去之后,苏菲又对他们说了点别的。 卡尔·路德维希似乎并不忙碌,他有充足的时间陪伴颂仪。 这不应该是一个令人尴尬的时间段,但出人意料的,卡尔·路德维希是个学识十分渊博的人,就算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油画,他也能讲解得十分有趣。 晚餐的时候,弗兰茨被人绊住了,那么自然的,陪伴两位表妹的任务就交给了年轻的大公。 同之前的景象不一样,卡尔·路德维希毫不掩饰自己对颂仪的喜爱,他同海伦妮礼貌的交谈,但对颂仪却满怀热忱,而海伦妮是那么的理解,一点都不介怀,甚至十分体贴的拿出一个借口然后离开。 再一次的,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在花园的小亭子里,颂仪穿得足够暖和,这下可没有风太大早点回家的借口了。 “茜茜。” 卡尔·路德维希几乎一直就是称呼颂仪为茜茜,他喊海伦妮为海伦表妹,而对茜茜,他就完全不避嫌,似乎更希望这份独特的喜爱能够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 “卡尔!” 卡尔·路德维希的话语被人打断,他扭头看去,金发碧眼的年轻皇帝再一次出现,贴身侍卫在不远处站定,以至于,他们三个人像是形成了一个对弈的堡垒一样。 “负责天气的森格勒没有告知你,现在空气是最不好的时候吗?你们可能会因为不干净的空气而咳嗽,那对肺可不好。” 年轻的皇帝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轻轻地责怪自己的弟弟,就像一个完美的兄长,完美的东道主一样,希望他的客人一切安好。 32.chapter32 卡尔·路德维希一向知道他的兄长,弗兰茨·约瑟夫,就像是母亲教导出来的皇帝模板。 当别人诚惶诚恐的希望得到一点施舍的时候,年轻的皇帝总是十分大方的寄予。 当别人的要求不合乎规范的时候,他也不会严厉的斥责别人,而是亲切又遗憾的告诉对方,这个要求不合乎规范。 总之,他的兄长,弗兰茨·约瑟夫似乎就是生来当皇帝的最佳人选。 如果,他在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时,皇帝正巧在这里,他当然会过来关心,只要他表现自己跟他喜欢的姑娘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相信前者会明白的。 “陛下,正如您看到的,我现在正在请求一个答案,这是我最高的请求。”卡尔·路德维希几乎说得上是赤luoluo的在要求了。 他本以为弗兰茨能够明白,但后者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关切地说:“无论你是要从茜茜表妹这里得到任何理由,亲爱的卡尔,你们尽可以到大厅里去,那里足够温暖和安全。” 颂仪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作为深切明白弗兰茨·约瑟夫有点变态的小性格的受害人,她只能略微低头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卡尔·路德维希几乎要瞪视自己的兄长了,但年轻的皇帝不为所动。 颂仪怕这位大公会因为弗兰茨的欺诈,而直接的毫不掩饰的说出他的想法,所以她说:“我的确觉得有些冷了。” 卡尔·路德维希有些遗憾,他张了张嘴,但面对旁边矗立的像一座高塔一样,让人无法忽视的皇帝,他最终只能绅士的开口,要求把自己心爱的小姑娘送回去。 “既然你们都觉得房子里面是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那我也得离开了,德国来的外交使者想必这会儿也要到了。”皇帝温和又亲切地说着。 卡尔·路德维希巴不得对方离开,所以马上想要恭送前者,但年轻的皇帝又开口说道:“对了,亲爱的卡尔,我出来的时候,母亲正要找你。” “别让她等久了,你知道,母亲不喜欢等候别人的。”皇帝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自己先回卧室。”颂仪适实地表示。 皇帝看了她一眼,一个微笑点亮在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上。 “我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回卧室呢,既然卡尔无法送您回去,我想我可以不必同往常一样,提早一点去会客室,毕竟,德国人比较喜欢恰恰守时一点,也许我提前到了会让他觉得不自在呢。” 卡尔·路德维希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母亲的召唤,还有被搅和的心情都让他明白,今天是不可能得到一个令他心安的答复了,最后他只能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被迫看着自己的兄长把他心爱的小姑娘送回去。 “陛下,卡尔·路德维希大公已经离开了。”沃尔特上校低声说,然后慢慢地,不着痕迹的让自己退后,保持着能够观察四周,又不会打扰自家陛下的距离。 颂仪略微抬头瞥了一眼依旧保持着孔雀散步一样,慢悠悠的年轻皇帝。 “你故意的吧。”她用了一个肯定句。 “很明显,我的弟弟喜欢你,而我不是那种喜欢割让的好兄长,我被宠坏了,亲爱的茜茜。” 皇帝低声说,一双蓝眼睛在夜色下就像是玻璃球里面盛装了透明的银蓝色液体。 “哦。”颂仪扭过头去,皇帝如此直白的剖析自己的缺点,却让她觉得更像是一种挑逗,减少话语也许才更能掩饰她的心情,避免暴露更多被人拿捏。 “那么,”弗兰茨问道。 颂仪有些紧张,她,并没有完全想好,而面前的男人,某些时候,总是有些太过直截了当了,简直不给人喘息的空间。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年轻的皇帝并不是在询问那个答案。 “我是否可以握着你的手?” “什么?” 皇帝步伐停顿,他的双手本来背在身后,如果是别人来做,多半会像个老头子,但弗兰茨年轻又英俊,他那遗传自苏菲的线条,带着点柔和的硬朗,配上英俊的眉目,使得他只像一个温润的贵族,而不是整个奥地利的皇帝,让人敬畏乃至怯步。 弗兰茨双手松开,然后抬起双手,轻轻地拉起颂怡没有防备的左手。 她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手套,刚才的冷只是托词,但当皇帝温暖又略显干燥的双手握着她的左手时,她觉得现在的确有点凉了。 “嘿……”她小声低呼,然后想要抽离自己的手,但皇帝用了点力气。 “我没带披风,而当众脱下我的上衣也是不得体的,所以,我是否可以握着你的手?”皇帝微笑道,声音轻柔像是湖畔间的晚风。 颂怡看到略微低头同她讲话的男人,长长的眼位舒展着,双眸灿烂如星辰,她的脸猛地红了起来。 幸好夜色虽然撩人,但也并非能够清晰的映照出她此刻双颊绯红的样子。 “我把这当做你同意了。”皇帝说,然后不顾对方的再一次挣扎,稳稳地拉着对方的手继续缓慢地沿着湖畔边行走。 颂怡偏过头,不去注视对方现在的表情。 她觉得双颊有些热辣辣的,也许傍晚的凉风能够让她镇定下来。 一直到步入长廊,快要到达颂怡的卧室时,皇帝都没有再说什么。 卧室门口,侍女们早就点好了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漏出一两点灯光,朦胧的有些暧昧。 沃尔特在远离他们大概相距二十米的地方,通常是十米,但作为自幼就跟随陛下长大的好侍从,他认为现在这个距离是最好的。上校收敛自己的气息,尽量把自己当成白色的柱子隐匿在空气中。 “我到了,我得进去了。”颂仪干巴巴地说着,左手挣了挣,没有挣脱,就像是,被钢铁给禁锢了一样,虽然这个钢铁并不坚硬,还很有温度。 “我认为你应该放手了。”颂仪恼怒地说。 “那我的答案呢?” 这像是一句咒语,一说出口,本来看起来还占着上风的姑娘立即火焰全消,眨巴眨巴着眼睛,羞恼又困惑。 正当颂仪想起什么准备反击的时候,男人却牢牢地靠在了白色的大理石柱子上,并且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带,左手揽着她的腰,过分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这可有些过了。 僵硬之后,颂仪被迫仰头看着对方。 “我的答案呢,茜茜。” 皇帝渐渐地靠近她,却又在一指的距离堪堪停下。 只是,敏感的指尖分明感觉到,若原先还是纯粹的拉着她的手,现在就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带着点温柔的霸道,侵入她的手指间。 “告诉我。”他哄劝着。 这声音低压,语调温柔,好像还绵绵软软的,让人不能拒绝。 心里像是被羽毛拨乱了一样。 颂仪闭上眼睛,答道:“我不知道。” “那现在除了我,你是否有喜欢的人?”年轻的皇帝继续温柔地问道,他并不强迫她睁开眼睛。 “没有。”这声音细弱蚊子,因为颂仪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然后她自己干脆放弃般的睁开眼睛,正巧看见皇帝轻轻微笑。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反正在瞧见对方的笑容后,颂仪又问:“如果我说有,你怎么办?” 年轻的皇帝笑意收敛了一些,然后低声答道,眼神平静而空旷。 “如果你有,那我只好放弃了。” 颂仪静静地看了皇帝一会儿,然后再次发问:“为什么?” 弗兰茨松开交缠的右手,然后缓慢抬起,轻轻地贴在女孩儿的脖颈后面,拇指从她的下颚划向面颊,温柔地抚摸。 “我总不能让一个本来幸福的人变得不幸福了,而这,仅仅是因为我想获得幸福。” 弗兰茨看到颂仪有些怔愣的样子,忽然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年轻的皇帝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一个怒视的眼神,但没有。 那年轻的姑娘低下头,抽出一方手帕。 颂仪不喜欢这里的手帕,总是带着蕾丝的花边,不够轻柔和透亮。 她虽然在服饰上没什么挑剔,却唯独在手帕这里有着自己小小的坚持。 人们大多数注意了女人们的头发,衣服,甚至是尖尖地小鞋子,唯独漏掉了被美人拿在手里的香帕。 丝绸的质感,淡淡的浅粉色,蔷薇花的藤蔓蜿蜒着,像是一首春季的诗,轻佻又浪漫的哼唱着歌儿。 月光洒落,牛乳般的色泽。 透过丝绸,浅淡了一些光辉,如薄纱一般,男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还有,唇线优美的双唇,在第一眼看到就被猜测,是属于那种很会接吻的嘴唇,轻轻垫脚,唇角擦拭,磨砂着,丰润的,没有唇膏的滋扰,还能嗅到一点朗姆酒的香气。 右手被轻轻抓住,手帕滑落,触及到手腕的肌肤,点点冰凉。 一张英俊的脸清晰的倒映在自己的双眸间,对方长长的睫毛眨动着。 “我想,我已经收到了你的答案了。” 33.chapter33 年轻的皇帝略微用了点力气,让颂仪倒向他。 而他也倾身,在她忐忑的时候吻上了她的额头。 那是一个,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吻,代表着,珍惜和尊重。 “那并非玩笑。” “如果你真的正在幸福中,我怎么会成为那个会夺取你幸福的人呢?” 弗兰茨微笑,像一位真正的贵族,牵着他心爱的姑娘走向她的卧室,然后在门口止步,为她关上房门。 “晚安,小姑娘。” 房门外,脚步声渐渐离去,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动。 颂仪捂着脸颊,失礼地坐在了地上,蓬蓬裙铺展开来,像是盛开的花。 她真的必须告诉海伦妮,她喜欢弗兰茨·约瑟夫。 这并不容易,毕竟,海伦妮从未想过皇帝已经有了爱慕的人,而这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我认为,我必须告诉你,不然,那会显得卑鄙。” “妈妈知道吗?” “不,她们不知道。” 海伦妮双手交握着,她缓慢地踱步,表现出她需要安静而非打扰的样子。为此,颂仪只能维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动作。 她想过海伦妮的反应。 她就像一件包装华美的礼物,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但,皇帝选择的是她,而令人难堪的是,她也不是个豁达的人,割让爱情之类的,总归有些愚蠢。 “好的,我知道了。”海伦妮停下脚步,静静地说道。 颂仪起身,从后面拥抱自己的姐姐。 “我伤害到你了吗?” 海伦妮双手轻轻搭在颂仪的手背上,这位高贵的女孩儿嘴角边卷起一个小小的微笑,温和又诚挚。 “茜茜,这不是伤害,你并未从我这里抢走什么,你们更早相识,有那么多回忆,我很羡慕,尽管在这之前我有憧憬过嫁给他,但这只是一种愿景,好吗?” “我知道,无论是否出自我的本意,这一切的一切,我都造成了你的难堪,我为此十分抱歉,如果有我可以弥补的,我甘愿做任何事情。” 海伦妮转过身来,她的嘴唇有些颤抖,这个时候,颂仪看见了对方的眼泪。 “你怎么能说弥补呢,你并非亏欠我什么,茜茜。” “这只是一场爱情中,两个相爱的人选择了对方,而我,从不曾加入过。” “海伦……” “真抱歉我失礼了。”海伦妮想要拿出手帕擦掉自己的眼泪,但颂仪率先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颂仪有些笨拙地解释,她是真的喜欢这位姑娘,而且,她想,她的确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样美好。 “我斟酌过,但我想,无论我怎么说,我都说不好,这跟口才无关,只因为,我爱你,海伦,你是我的姐姐。” “我能理解,茜茜,我可以的。”海伦妮握着对方的手,让颂仪也坐下来。 她比自己的妹妹高一些,毕竟她更年长,她的手臂也更加丰满,带着少女特有的风韵,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从来都不够灵动。 也许高贵大方她能够做到,但活泼机灵可跟她不曾沾边。 海伦妮凝视着自己的妹妹,从她蓬松的栗色长发,到褐色的眼珠,以及蔷薇一样的嘴唇。 她想:谁能不爱她呢? 她早就该明白,像他们这一类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要追逐阳光和生气。皇帝同她交流,看似和平,可仔细想象,内容总是乏味和空洞的。 真正的交流从来都没有模板,无法预测才是语言的魅力不是吗? “茜茜,真好,我真羡慕你。”海伦妮再一次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嘴角边浮起一个微笑。 “你找到了爱情,不是吗?” 颂仪张了张嘴,最终,她点点头,把自己当做更年长的那一个,拥抱着海伦妮。 “你也会的,海伦,你值得最珍惜的对待。” “是的,我也会的,茜茜,我们都会幸福的。”海伦妮轻柔地说,泪水划过腮边,滴落在颂仪的肩头,美丽得惊人。 那天晚上,第一次,颂仪不带任何情绪的叩响了那扇“门”。 弗兰茨·约瑟夫遵循他的作息表,还在批阅文件,正捏捏酸涩鼻子缓解疲劳的时候感应到了对方。 “你说了。” 弗兰茨给出了一个肯定句。尽管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情感似乎有些相通,就连他的胸腔里,都有了女孩儿们那种想要叹气的饱胀感。 皇帝将文件合上。 灯光朦胧,偌大的房厅里只有他一个,门外是沃尔特和一种侍从们,所以皇帝说话声音总是低低的,近乎耳语,却更显温柔。 “我有些难受。”颂仪闷闷地说,她在皇帝的心里把自己团吧团吧成了一个小小的人,抱着膝盖。 皇帝伸手触碰自己的心脏,像是安抚一样轻轻滑动。 “她会好的,我们都知道,她并不是个软弱的姑娘。” “恩。” 安静和沉默,一只小小的飞虫停留在了灯泡下,印照着影子十分庞大。 弗兰茨抬手赶走了那只小飞虫,阴影消失。 “我以为你会……”弗兰茨没有说完。 颂仪抬起头,抿起嘴唇。 “我不是傻瓜。” “我并不豁达,有点自私。” 这熟悉的语调使得皇帝明白了,他的小姑娘并不需要黏黏腻腻的安抚,所以他笑着说:“所以我是你自私的战利品了。” “恩。”颂仪点点头。 “你是我的战利品,而不是我是你的。”她故意这样说,惹得皇帝再次笑起来。 “如果你是个男孩子,茜茜,我毫不怀疑你会是我勇敢的将军,为奥地利争光。” “你该庆幸我不是。” “如果你是,你就能同我一起上战场,我的右手边就是你的位置,那是一种荣誉,当一个军人可比成为皇室成员更自在。”弗兰茨有些放纵地说道,他不是木偶,有自己的思想。 也许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是个温和又亲切的仁君,但弗兰茨·约瑟夫其实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只是,受制于他的责任,他很少被允许那么去做。 站的越高,责任越大。 皇室的荣誉,从来都是跟责任一同降生的,每时每刻,直至死亡才被允许卸下。 “百姓不喜欢战争。”颂仪低声说,她能理解弗兰茨的一些心情,但也不得不说出事实。 “是啊,没有人喜欢战争。” 弗兰茨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或者,他从未忘却。 是他放纵了,但这么多年来,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成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袒露自己的想法,不是皇帝,只是弗兰茨·约瑟夫。 “残暴的人会为了征服主动挑起战争,但,仁爱的人只会为了守护拿起佩剑。”颂仪说,双颊有些发热,这次,轮到皇帝怔愣了。 “你说过,你是个好人,对此,我从未怀疑。” 说完这句话后,颂仪急切的切断了一切联系。 房厅依旧偌大,虽然温暖,却空旷。 陪伴着这位年轻皇帝的,只有满满的公文和一盏灯光。 但,从来容易双眉紧锁批阅公文的年轻皇帝,此刻却浅浅微笑,手指从眉宇划过落在嘴唇间。 毫无疑问,皇帝陷入了热恋。 毫无疑问,奥地利的君主正在得趣味。 毫无疑问,一种名为幸福的因子已经将弗兰茨·约瑟夫紧紧包围。 舞会在热热闹闹的进行了。 皇宫里带来的侍从们用眼神交换着信息,他们手中的动作从不停顿,内心里却在窃窃私语,因为,今天,他们奥地利年轻的皇帝将会从如此多的姑娘中,选出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厨房里比较隐蔽一些。 侍女们交头接耳讨论者,最终她们认为皇后的人选最大的获胜者将会是巴伐利亚的海伦妮公主和梅特涅的独女。 “海伦妮公主高贵大方,但梅特涅首相的女儿美貌异常,如果我是陛下,我想我也无法决断。”一个下巴尖尖的侍女轻声说,双眼满含憧憬。 “真希望我是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其中一个,毕竟,陛下是那么的英俊。” “得了吧,就算你身份够格儿了,能够打动陛下的总是需要一些特殊之处。”一个容长脸的侍女打破她们的幻想。 阿玛莉娅·梅特涅的侍女听见了这些人的谈论,她离开了厨房,向自家小姐报告这件事。 “谁给她们编排贵族的权利?”阿德尔贡黛拧眉,尖利的声音响起。 阿玛莉娅·梅特涅微微蹙眉,她自然喜欢被人奉承,但她也许需要考虑换个对象,老实说,这位阿德尔水平实在太差,虽然长相不差,却没什么脑子。 “别计较这些。”阿玛莉娅厉声说,毕竟这个蠢姑娘是她带来的,她可不希望在那个人面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阿德尔虽然有些不甘愿,但还是小声赢了一声。 阿德尔贡黛的眼睛四处乱转,虽然这里不是维也纳皇宫,但作为皇室的夏宫,依旧气势辉煌,而很快的,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量很高,并不瘦削,肩膀宽阔,金色的头发打理得挺贴,一双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制服,上面金色的穗子就像是他的笑容一样耀眼。 啊,皇帝!这就是奥地利年轻的皇帝! 就这一眼,年轻的姑娘立即陷入了爱情,更何况,那是皇帝,英俊又有钱,整个奥地利最炙手可热的新郎人选。 阿德尔贡黛眨着眼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梅特涅。 不用说,阿玛莉娅·梅特涅当然深爱着那位皇帝,但是,她也不差。 “是吧,没人说过我只能当跟班而不能竞选皇后?”阿德尔贡黛的心里响起这么一个声音,像是亮着小牙齿尾巴尖尖的恶魔。 34.chapter34 舞会已经开始了,一些年轻人早就迫不及待的进入了舞池。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场舞会同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所以更乐的自在。 那些有身份的小姐们矜持的像天鹅,优雅的昂着脖颈等待着。 仿佛大雁划入湖畔中,在年轻的皇帝进入主会场后,小姐们都或羞怯或自信的挺直了身子。 苏菲看着向他问好的儿子,然后点了点头。 弗兰茨上前,他在母亲旁边坐了一会儿。 苏菲没有看向自己的儿子,但她说:“担心我会把那孩子吃掉吗?” “有一点,妈妈。” 弗兰茨依旧面带微笑的看向整个沙龙舞会,然后回答着。 “你对我隐瞒了,弗兰茨,你明明知道我和你卢多微卡姨妈都更倾向于海伦。” “但茜茜是我所爱的,妈妈。” “我可不能让你这么任性。”苏菲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果是别的人恐怕要诚惶诚恐的猜测一番了,但皇帝嘴角边的微笑只是更加迷人了。 “你也喜欢她,妈妈,那场谈话应该很有趣。” 苏菲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她当然知道,就如同她有自己的人在皇帝身边一样,皇帝自然也一样。 “老实说,儿子,那像是一场战争。” “您喜欢。记得他们怎么说您吗?” 苏菲冷笑了一声:“当然,‘维也纳宫廷唯一的男人’。” “您一直是我的骄傲。”弗兰茨低声说,“是您让我成为了奥地利的皇帝,我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苏菲那一直严肃端庄的面容,在听到儿子的话语后,松动了一些,她略微抬了抬下巴,说:“你是我最正确的决定,弗兰茨,你一直没出错,所以,我想,在这件事情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年轻的皇帝笑了起来。 在这场母子都没看向对方的对话中,他得到了来自苏菲的允许。 苏菲看向自己长子挺拔的背影,从那梳理的整整齐齐的金发,似乎每根发梢都在传递着他雀跃的心情。 奥地利的皇帝陷入了爱情。 爱情,多么荒唐的玩意儿啊! 尽管这么想,这位被称作是“维也纳宫廷唯一的男人”的大公爵夫人,还是柔和了双眼。 时间倒退在舞会开始之前。 颂仪和海伦妮将事情告知了卢多微卡,可怜的卢多微卡几乎惊吓的要晕倒了。 “我的上帝啊,你和陛下!” “哦,妈妈,您非得觉得这么奇怪吗?”颂仪拍拍自己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卢多微卡把她当成小狮子一样不可掌握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有点伤心。 “妈妈,陛下爱茜茜,他们很相配。”海伦妮挽着母亲的胳膊,经过一夜的修养,这位温柔的长姐已经放了下来。这本来就不算一段恋爱,现在不过是,连憧憬都不应该了而已。 “让我整理一下。”卢多微卡坐下来,然后她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确认她一切都好后,她又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从头至尾的打量。 颂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正当她准备吃一口点心的时候,卢多微卡的手打了过来。 “如果我的二女儿即将成为奥地利的皇后,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她的腰粗的穿不进礼服!” 蛋糕在精致的盘子上滚动了一圈。 颂怡吃痛的抬眼,卢多微卡看上去已经完全进入了准丈母娘的角色。 毫无疑问,节食这项不健康的运动再次被提上了日程,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下午的时候,侍女带来一个消息,苏菲将要单独见颂仪。 “表现的好点,茜茜,苏菲是个十分挑剔的人。”卢多微卡有些紧张的站起来。 不用卢多微卡提醒,颂仪也知道,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侍女的带领下,颂仪进入了苏菲自己的书房,其宽敞程度比他们在慕尼黑的府邸里两三个房间还大。 苏菲的书房没有摆放很多华丽的东西,看起来她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嗜好摆弄东西,一些必须的装点,然后就是书籍,文件,宽大软和的座椅,名贵的书桌,以及,端坐在座椅上的,严肃又高贵的苏菲。 “日安,苏菲姨妈。”颂仪对苏菲行礼。 苏菲让她起来,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自己也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而颂仪这会儿才认真的意识到了,她的未来婆婆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苏菲的个子不高,但很瘦,腰板挺直,她的容貌在巴伐利亚国王的几个女儿中并不出众,甚至不比卢多微卡美丽,但她的气质却不是任何一个大公爵夫人可以比拟的。 “弗兰茨选择了你。” 苏菲开口,毫不拖泥带水,而颂仪知道,其实弗兰茨并未同他的母亲说过这事儿。 这样看来,要不苏菲的确是个十分会揣度人心的女人,要不就是,在皇帝的身边,她有很多的眼线,而总的来说,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是更大的。 一个聪明的上位者,不是说她自身智商多少,而是,在任用有才之士她是否足够聪明,因此看来,苏菲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她用人的果敢。 “我的荣幸。” 颂仪再一次屈膝,面对苏菲的压迫式威严,她表现的还好,不卑不亢。 苏菲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颂仪的脸上打量着,同卢多微卡全身上下细致的打量不同,她只是锐利的盯着颂仪,然后平静地收回。 “你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吗?”苏菲说,她不说好,只说合格,充分表达了她对自己外甥女的不信任。 这是一种有些轻慢的语气,容易让人恼火,但这是苏菲,而不是什么愚蠢的女人。 作为奥地利的大公爵夫人,她自然有她的骄傲,公然挑衅或者愤怒反击实在太过愚蠢。 “我可以做的比合格更好。”颂仪缓慢地说道。 苏菲的视线再一次盯紧了自己的外甥女。 脸蛋,还算合格,但不是最好,身段,还像个孩子,国语瘦削,没有她姐姐海伦那么丰腴也不及梅特涅美艳,脾气,哼,极端任性,但伪装的还算不错。 苏菲的挑剔的目光并未使得颂仪胆怯,既然她做出了选择,那就不允许自己退缩。 “这么些年来,我听够了人们的自信和保证,但诚实的说,能够做到的少之又少。” “那我真诚的希望,我可以让您心中的记录适当的更新一下,苏菲姨妈。”颂仪微笑地看着对方。 苏菲垂眸,然后做出了自己的考量,她略微抬高下巴,一派高贵。 “记住,就算你即将成为皇帝的未婚妻,也永远只是皇帝的妻子。” 苏菲的言下之意是,她永远不要试图去碰触政治。一个皇宫里总不能容下两个强大的女人。 颂怡慢慢翘起唇角,一双不大的眼睛却镇定又自信。 “诚如您所见,就算弗兰茨是奥地利的皇帝,但于我而言,他永远只有一个身份,巴伐利亚伊丽莎白公主的丈夫,就如同我将永远是他的妻子一样。” 她说完后,提起裙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然后缓缓告退。 房门被侍女们合上,苏菲右手的折扇被轻轻地在左手掌心敲击,一下又一下。 “有点闷热,不是吗?” 沙龙舞会中,在金红色的华贵软椅上,卢多微卡说道。 “你只是有些紧张,妈妈。”颂仪微微一笑。 “哦,亲爱的茜茜,我以为你会紧张的像一头小鹿。”卢多微卡嗔怪道,她明明是更为年长的那一个,但她的二女儿却表现的如此镇定,好像那顶代表着奥地利皇后的王冠,落在她头顶上的时候,不会让她紧张的喘不过气一样。 “别让她紧张,妈妈。”海伦妮轻声说。 她们正说着话,阿玛莉亚·梅特涅却过来了,刚同她的父母分手,身边跟随着阿德尔贡黛。 阿玛莉亚忽略了颂仪,虽然她更加在意前者,但综合看来,海伦妮会更符合苏菲的喜好,而她们一向清楚,皇帝从不违抗自己的母亲。 阿玛莉亚同海伦妮交谈,她面上虽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确认为海伦妮太过呆板,而且,她的父亲早就答应了他,会单独跟陛下谈谈,所以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 在阿玛莉亚虚假的表达她的礼貌时,颂仪抽时间瞥了对方一眼,然后不再理会。 “你在嫉妒吗?”阿德尔贡黛讥讽了一句。 颂仪看向这个小姑娘,后者有些得意洋洋,好像她早就明白一切。说实话,她还真不明白这小京巴为什么总是喜欢处处针对自己。 “红茶不错。”颂仪喝了一口红茶,因为她知道,过一会儿她可就没时间这么悠闲的喝茶了。 阿德尔贡黛把这当成一种逃避,为了,她轻哼了一声。她就是不喜欢这位伊丽莎白公主殿下,凭什么她出生以后就拥有一切,而且,他父亲分明是贵族中的耻辱,明明出身名门,却跟下等人结交。 颂仪不去理睬小京巴的心思,她正在盘算着可不可以趁机偷吃一口点心,老实说,她现在很饿,如果等会儿她肚子叫了,岂不是更失礼,正当她准备伸出手的时候,又一个声音让她的计划变成泡影。 “茜茜。” 颂仪抬头,卡尔·路德维希笑的一脸灿烂,他双手放在两旁,冲她炸了眨眼睛,就像是在说,他将有一个很大的礼物要送给她一样。 颂仪心里猛地一震,想:“他不会是要跟我求婚吧?” 她惊得几乎想要跳起来,卡尔·路得维系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的确是这么计划的,而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卡尔·路德维希回头一看,他的皇帝兄长双手捧着一篮子红玫瑰正过来。 卡尔·路德维希下意识反应:“这家伙不会把所有红玫瑰都独占了吧!” 他想得没错,弗兰茨·约瑟夫的确是把所有代表爱情的红玫瑰都给包圆了。他径自走向自己爱人的身边,而在旁人看来,皇帝是走向了那两位满受期待的候选者身边。 在皇帝经过的时候,阿玛莉亚·梅特涅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却被皇帝直直地越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年轻的皇帝站定了,他低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微笑地问道: “我是否可以和你跳一支舞,期限是一辈子,地点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我可以看见你的地方?” 35.chapter35 “他的眼睛的确蓝的惊人,不是灯光,也不是月光。”颂仪想,然后优雅的接过花束,回答道: “当然,陛下,这是我的荣幸。” 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在震惊,但既然皇帝选出了他的新娘,大家也都十分识时务的负荷,一帮的大臣上来表示祝贺,唯有梅特涅首相一脸难看,而阿玛莉亚·梅特涅几乎有些失控,却在他父亲严厉的瞪视下,忍住了。 他们跳了舞,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更像是一场表演,然后在阳台那里欣赏晚上的烟火。 大家的热情依旧很高,但经过几小时,现在已经不只是把目光交织在他们身上了,为此,他们可以偷偷喘口气。 卡尔·路德维希离开了,看上去震惊的像是一只木偶,他当然想要质问自己的兄长,可他又不能这样做,只能离开有,因为他的母亲正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看着他。 弗兰茨·约瑟夫毫不怀疑自己会受到诅咒,他应得的,他对此并不后悔。 “也许我可以不这么做,但这样做最好。”弗兰茨说。 颂仪知道他是在指什么事情,她并不责怪弗兰茨的做法多少有些残忍,有些事情,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用天真的想法观念来施行。 她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拉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记得有个人反复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而我真的相信。” 她真的相信,在他们还小的时候,一定也有过无所顾忌的兄弟感情,直到长大,身份渐渐拉开距离。 弗兰茨回握了她的手,在烟火下,他笑了起来,眼尾淡淡的笑纹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样让人心动。 皇帝陛下笑的像一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我以为你会被我母亲激怒,老实说,她很擅长这个。”他换了一个话题。 弗兰茨不是一个会一直纠结一个问题的人,他擅长忍耐,至少,他从不喜欢让别人为他担忧。 颂仪四下打量了一下,而皇帝往她靠拢了一些,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你说得对,她很擅长,但我一想到这不是一场歌剧比赛,声音高低可分不出个胜负……” “你可以简单一点。”皇帝说。 被打断了平铺的前缀令颂仪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是脸红。 “好吧。”她嘟囔了一句。 “成为你的未婚妻,然后成为你的妻子,它不是什么坏事。” 弗兰茨低低的笑着,不再勉强对方,他揽着颂仪,看着远处灿烂的烟火说:“总有一天,在你表达对我的喜爱时,它会变得更加简短的。” 颂仪靠着对方,有些热辣辣地说道:“你该含蓄一点,有时候,你太坦白让我措手不及。” “我为自己的不矜持和情不自禁道歉。”年轻的皇帝一脸正直的说着甜言蜜语,而未来的皇后自然还是脸红的一塌糊涂。 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此欢呼的时候,唯有几个人有些不顾形象的为此感到愤恨。 “谁允许你接近我!”阿玛莉亚·梅特涅高声说道,她甩开了阿德尔贡黛的手,甚至没有去估计以后的体面。 阿德尔贡黛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虽然这里只有阿玛莉亚的侍女,但还是让她丢脸至极,可她不能发火,面前这个虚伪的梅特涅让她怒火中烧,可她毕竟是个梅特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黛尔,阿德尔,你没有那个资格,收起你的心思。”阿玛莉亚冷声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玛莉亚,我只是,我只是想陪着你。”阿德尔贡黛无辜地说。 阿玛莉亚冷哼了一声。 “不,我不需要,现在先离开吧。” 阿德尔贡黛攥起了手指,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等阿德尔贡黛离开后,阿玛莉亚把自己的贴身侍女指使出去,然后关上门,将自己的卧室砸了个粉碎,她攥紧了丝绸被单,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咬牙。 “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伊舍尔属于卡尔·路德维希的卧室,灯光闪烁,红色软椅上,一瓶朗姆酒东倒西歪,年轻的大公一双长腿搁在桌面上,面颊酡红。 苏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糟糕的样子。 “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苏菲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卡尔·路德维希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几乎踉跄了一下,为此,看到自己的母亲嫌恶的皱了下眉头,他哈哈大笑,仿佛是要在这一刻把情绪宣泄出来,让皇家礼仪见鬼去吧! “您不跟我喝一杯吗?妈妈。” “我说了很多次,卡尔,要称呼我为母亲。”苏菲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像一个宫廷礼仪教官一样冷淡的纠正着自己儿子的礼仪。 卡尔·路德维希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终于踉跄了一下,跌倒在沙发上,透明的高脚酒杯在地毯上滚动了几下,琥珀色的液体深深地浸润了华贵的地毯。 “你……”卡尔·路德维希难受的皱了一下眉毛,继续说,“你一定在心里想,如果是你的小弗兰茨遇到这种事,一定不会像我这样。” 苏菲没说话,她走了过去。 宝蓝色的长裙在地毯上拖曳着,苏菲站着,说:“站起来,卡尔·路德维希,你不是什么平民。” “为什么……麻麻……我想要茜茜……” 卡尔·路德维希呜呜的哭着,然后蜷缩着,让自己背对着外边。 苏菲双眉紧蹙,在忍耐了一分钟后,她突然叹了口气。 这位厉害的女人坐下来,让儿子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后者已经醉了,只有一张悲伤的脸还来不及一起昏睡过去。 苏菲待了五分钟,然后她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裙摆上的褶皱,走到外边,把侍女们叫来,先是严厉的训斥了一番,接着让她们照顾好卡尔·路德维希这才离去。 书房里,苏菲难得的什么都没做,直到有人说皇帝过来了。 她看着自己英俊的长子步伐稳健的走过来,现在夜色已经深了,而他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公务,她那愚蠢的另一个儿子正在呼呼大睡,没有形象,放肆还不加约束,同样是自己生的,但没有一个孩子如同弗兰茨那样,是天生的皇帝。 苏菲的儿子可以有很多,但奥地利的皇帝只能有一个。 “走近点,弗兰茨。”苏菲示意。 弗兰茨上前,先亲吻了母亲的手,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卡尔还好吗?母亲。” 儿子的询问令苏菲想起之前的一件事,自他们身份转变后,那个晚上,自己拉着弗兰茨的手告诉低声告诉他,以后必须称呼她为母亲,而那个孩子,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就轻声喊出了那个称呼,自此,再也没有犯过错误。 “他令哈布斯堡家族蒙羞。”苏菲说。 弗兰茨能够猜测到卡尔做了什么,那并不难猜,很多时候,在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未那么僵硬的时候,卡尔曾经对自己吐露。 “这里太压抑了,弗兰茨,我觉得孤单。” 孤单,真奇妙的形容词。 弗兰茨十分聪慧,他懂得好多语言,因为他有天赋而且勤勉,他能够用好几种语言解释“孤单”这个词,但直到他遇到巴伐利亚的小茜茜,他才真的明白。 “你是我唯一的欣慰,四个孩子里面,弗兰茨,只有你,总是让我放心。”苏菲换了种还算安慰的口吻说道,弗兰茨对此报以微笑。 “奥地利只有一个皇帝,你做的很好,弗兰茨。” 这句话对于苏菲来说几乎是至高无上的称赞了,以前,获得母亲的称赞,是弗兰茨向上的动力,但现在,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甚至,他心里隐隐希望得到母亲的责备,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 “弗兰茨,卡尔是你的兄弟,你得谦让一点。” 但遗憾的是,弗兰茨知道,那永远不会发生。因为苏菲,是一手把他推上皇位的人啊。 “母亲,我都明白。” 苏菲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让弗兰茨早点去休息。 弗兰茨离开了,已经派人去慕尼黑通知马克斯公爵了,电报也发了,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了,他的小姑娘很快将会成为他的未婚妻,成为他的新娘了。 想到这儿,一种饱胀的情绪,从胃部一直升上来。 “陛下?” 贴身上校沃尔特想要提醒自己的陛下,回寝殿的方向可不对,但年轻的皇帝只是往后倒退了几步,偏头冲他眨了下眼睛:“作为准未婚夫,想要给自己的未婚妻道一句晚安并不为过吧?” 沃尔特站直了身体,严肃道:“陛下,您是奥地利的皇帝,这不合礼仪。” 在皇帝瞧着他的时候,年轻的上校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但未婚夫向未婚妻道晚安是再合理不过的。” 弗兰茨微笑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偏离他寝殿的方向走去,上校则是更加警惕的注意起来了。 36.chapter36 颂仪不知道皇帝陛下还有夜游的毛病,以及,她真的认为,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有皇帝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筛子,每个地方都有破绽呢。 “我带了点心。” 沃尔特将他们刚才在厨房顺手摸到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然后继续当一个隐形人退到门边去。 一个个胖嘟嘟的马卡龙排列着,色彩十分丰富,有点偏甜,但对于被迫节食的颂仪来说,它们几乎是生存下去的养分。 “我想,妈妈一定会奇怪,为何我的节食完全没有效果。”颂仪边吃边笑。 “现在跟姨妈说是不合适的。” “所以你就一边乖巧的不插手,一边给我偷偷投喂东西?” 弗兰茨微笑:“我更以为正常情况下,我会被当做某种天使一样的存在。” 颂仪擦了擦手指,偏头说:“那不可能。” “为什么?”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按照正常情况下发展了。” 她站起来,又眨了眨眼睛。 “你不喜欢吃甜食是吧?” “不喜欢。”弗兰茨摇头,看起来诚实又可爱,尽管他身材高大又挺拔,很多时候还有点狡猾。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我想,我对食物没有什么偏爱。” “颜色呢?” “金色。” 沃尔特听着未来的皇后絮絮叨叨的问着自家陛下问题,实在有些好奇,所以他准备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问一下。 “好的,我想,陛下,你可以走了。”颂仪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赶人。 弗兰茨失笑:“在你将我了解的一清二楚后,我就要被驱逐了?” “在我把你了解的一知半解时,我认为,你才是那个提前把我了解的一清二楚的人,我可不像陛下,有如此多的眼线为你收集情报。”颂仪抿了抿头发偏头瞧着对方。 皇帝瞅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颂仪就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说:“在结婚之前,必要的了解是很需要的。” 她说完,又忍不住抱怨对方。 “婚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弗兰茨看着对方,有些惊奇,身为皇帝,作为两个人之间更年长的那一个,他可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被人用不信任的眼神说,婚姻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能够撇开政治利益等谈论他自己的婚姻,的确是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他们自然不需要像寻常百姓一样去关心嫁妆等琐事,苏菲跟卢多微卡会把一切都弄好,而弗兰茨需要做的,就是一些外交和政治上的处理了,那不会很难,毕竟他已经习惯,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夜晚,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能够听到未婚妻的一些絮絮叨叨。 平常人的婚姻,有些琐碎,但完全的甜蜜。 在“赶人”宣言后,皇帝又磨蹭了半小时,接着才认为他的确应该离开了。 苏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他还需要想个措词来解释。 隐瞒他的母亲几乎不可能,但他可以有个好理由,而苏菲不会把这迁怒于茜茜。 踏着月光,年轻的皇帝心情很好的离开了未婚妻的寝殿,沃尔特上校尽忠职守的靠近自家陛下,问出他的问题。 “就像是平常人的婚姻,亲爱的沃尔特。” 年轻的上校不能理解这句话,特别是在这之后,由他运送那一大堆的东西到巴伐利亚慕尼黑的公爵府。 皇帝的婚姻,怎么可能平凡? 在教皇亲笔签字后,奥地利皇帝同巴伐利亚公主定亲的消息就快速的传播了出去。 两个人既然圆满达成了定亲这一项,那么这之后就是半年后的夏季婚礼了,无论是弗兰茨·约瑟夫还是颂仪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弗兰茨那边颂仪已经没有精力去了解了,因为她的准婆婆,苏菲用羊皮纸做了一个长长的卷轴,上面罗列着她必须在这半年内完成好的事情。 “千万别晕倒,宝贝!”卢多微卡吸了口气说。 颂仪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把羊皮纸卷好。 她们现在不能再继续待在伊舍尔了,得回到慕尼黑了。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还有两个小时离开。 “陛下正在会见来自法国的大使。”海伦妮看出了颂仪的心思,轻轻说道。 “我并非……”颂仪有些干巴巴地想要解释,但母亲和姐姐的取笑使得她决定闭上嘴巴。 “好吧,随你们取笑吧。”她在心里嘟嘟囔囔的。 另一边,弗兰茨·约瑟夫依旧微笑的倾听着这位胖胖的法国大使的祝贺。 也许他的所有口才都变成了肚子上厚厚的脂肪,纽扣像是随时要蹦出来一样,在弗兰茨的视线里牢牢地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皇帝当然不应该拒绝别人的祝贺,所以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认为自己不可能在两个小时内结束,也就是,他无法去送一送自己的小姑娘。 根据这段时间他偶尔翻阅过的,关于话本字里的剧情,在这种事情,他总是能够排除万难去送自己的未婚妻回巴伐利亚,可事实是,他没办法,只能略微有些遗憾,重新打起精神倾听这位胖大使颠三倒四的祝贺。 “我走不开。”皇帝抽空给自己的贴身侍卫使个眼色,后者完全明白了。 当颂仪从沃尔特上校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算很失落,所以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在沃尔特离开后,侍女说卡尔·路德维希大公想见见她。 作为准未婚妻,跟暗恋自己的男性见面并不合时宜,但总要谈一下。 从那天晚上后,颂仪就没见过卡尔·路德维希了,她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卡尔·路德维希看上去有些憔悴,但还不算太糟糕,那双眼睛痛弗兰茨不太一样,更大更圆润,还有点湿漉漉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阳光灿烂又心满意足的样子。 说实话,这是个会令人心动的男性,但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会令人心动的男性,可弗兰茨·约瑟夫只有一个,而她正好提早遇见了。 “你真的喜欢他吗?” 很好,颂仪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直截了当的确是哈布斯堡的传统。 “是的。” 卡尔·路德维希发出一阵有些痛苦的呻吟声。 “我应该早点去看望你,在你落水后。” 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颂仪在心里想,但她没有说出来。 卡尔·路德维希的大眼睛有些红红的,他看起来如此沮丧和伤心。 “就因为他是皇帝吗?” “不,当然不是。”颂仪否认道。 “那为什么!”卡尔·路德维希提高了声音,但又猛地想起他不能这样,那会吓到茜茜的,所以声音辗转两下后变得像是某种又苦又涩的气体。 “我很遗憾,卡尔表哥。”颂仪平静地说。 “但这与弗兰茨是否是奥地利皇帝,与权势和地位真的毫无关系。” “我不能接受。”卡尔·路德维希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像是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小狗狗。 “从来都是这样。”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他也从未表达过这种想法,那真卑鄙,他把你从我这边偷走了!” “我想,如果他是个小偷,一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小偷。”颂仪忍不住为弗兰茨辩驳。 “你维护他……”卡尔·路德维希喃喃道,脸色苍白。 “我……”颂仪开口,但看到卡尔·路德维希苍白的脸色又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她还是硬生生的说:“因为我爱他。” “你爱他……” 卡尔·路得维系再一次喃喃自语,看上去要跌倒了,好像被某人亲手打碎了梦境,他看上去想要逃离,但颂仪拉住了他。 “我真抱歉,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噢,茜茜,你现在正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的把我的心弄得七零八碎。”卡尔·路德维希痛苦地说道。 “你,我认为你并非真的了解我。”颂仪迟疑地说。 “我当然了解你!”卡尔·路德维希看上去被侮辱了一样。 “你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运动甚至诗歌,我们交谈过不是吗?” “哦,是的。”颂仪说,她知道那是之前的茜茜做的,可她不是那个茜茜。 “但总会变得,不是吗?” “不,你说你向往自由,你说只有自由才是你一生的追求!它永远不会改变!”卡尔·路德维希大声说 ,嘴唇有些颤抖。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不是吗?” “那责任怎么办?” “什么?” 颂仪认真地说:“责任,只有孩子才不顾一切只谈论自由。” “你变了,茜茜。”卡尔·路德维希有些不敢置信。 “恩,也许换一个说法,我长大了。” “你变得就像是弗兰茨,就像苏菲,你们……”卡尔·路德维希说不下去了。 “我们只是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也许我以前会对现在的一切嗤之以鼻,只谈论马术什么的,可人不能只做梦不做事。” “我爱弗兰茨,可他是皇帝,所以有时候我需要忍受,想着他要是一个裁缝该多好,但更多的时候,我也希望同他一起面对,承担责任,你明白吗?因为我爱一个人,所以连带着,也要爱着他的责任,而不是抱怨,除了分享,两个人之间,也需要承担啊!” 卡尔·路德维希说不出话来。 颂仪放柔了语气,也许面前这位大公比他年长,但他生性淳朴,弗兰茨不应该总是孤独的,她希望帮帮他。 “你真的,爱他吗?”卡尔·路德维希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像是有一个肿块。 颂仪点头,肯定道:“是的。” “我,我知道了。”卡尔·路德维希深呼吸一口气。 “再见,茜……”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皇后陛下。” 37.chapter37 当弗兰茨终于结束了这次谈话后,距离茜茜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要不要给陛下备马?”沃尔特上校问道。 皇帝突然有些脸红,他偏过头,尽量低声来掩饰自己的想法。 “别太纵容我,亲爱的沃尔特。”他看向自己的侍从,一本正经地说道。 上校微笑了起来。 弗兰茨有两个小时空闲时间,他放弃了散步,在习惯了有人陪伴后,重新变成一个人可还真有些难办,而他认为,自己也该去卡尔·路德维希那里了。 “卡尔·路得维系大公在马厩那里。”侍女说。 弗兰茨来到了马厩,在不远的地方,他的弟弟正骑着马回来,穿着褐色的骑装,身高腿长的样子,从背影看过去,兄弟俩的确有些相像,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卡尔·路德维希的脸更加窄而长一些,似乎更加像苏菲。 皇帝来了,身为臣民是不能依旧坐在马上的,那不合规矩,甚至称得上是冒犯,尽管,他们一母同胞,但身份注定如此。 卡尔·路德维希没有立即下马,在瞧见弗兰茨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勒紧了马绳,然后,他抿了下嘴唇最终下马。 “陛下的公务都处理好了?” 卡尔·路德维希把马交给侍从,几步走到弗兰茨的面前,问道。 他的声音里也许带了点叽讽,但就如同他知道的,弗兰茨不会被他激怒,就好像是,他无足轻重一样,这使得卡尔·路德维希觉得大为恼火。 因为弗兰茨的表现,分明是,他在对方心里,连情敌都算不上。 “如果你是来慰问的,我想那并不是很需要的,陛下。” 卡尔·路德维希用一种有点带刺的眼神看着弗兰茨。 “皇帝总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规矩。” “请恕我告退。” 卡尔·路德维希准备离开,但沃尔特上前了一步,拦住了他。 “你!” “卡尔。” 弗兰茨转过头。 卡尔·路德维希也转过头,一双浅色的眼睛已经毫不掩饰的怒视着弗兰茨。 “你是用皇帝的身份还是兄长的身份叫住我呢?” “如果是前者,我当然会留下,如果是后者,我现在就要离开。” “闪开,我用大公的身份命令你,沃尔特上校。”卡尔·路德维希厉声说道,沃尔特看了一眼自家陛下,然后让开了。 卡尔·路德维希再一次准备离开,却再一次被阻止。 “卡尔·路德维希大公,我用皇帝的身份命令你。”声音不大,音量低沉,却并不含胁迫的意味儿,只是,这使得年轻的大公心里终于“砰”的一声炸了起来。 在卡尔准备揍人之前,沃尔特阻止了对方。 “既然我无法用兄长的身份让你留下,那我只好用皇帝的身份了。”弗兰茨说。 “放好你的双手,卡尔,袭击皇帝不是什么好粉饰的事情,特别是现在的情况。” “我不管 !就算我为此要被关到地牢去!弗兰茨·约瑟夫,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卡尔·路德维希双眼泛红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说你是皇帝,自然什么都是你的!我不在乎,可是你不能从我这里抢走茜茜,就只因为你喜欢,所以你就能得到?” “如果你是六岁,或者,我还是十几岁,我会揍你,卡尔,我认真的。”弗兰茨厉声说。 卡尔·路德维希有些被震慑住了。 弗兰茨上前,沃尔特松开了阻止大公的双手。 弗兰茨抬起双手,将卡尔·路德维希的服饰整理好,他利落的抚平了后者的衣摆。 “我在六岁时被要求要学会多门礼仪,无论是用餐还是待人接物。图蒙特从来都不是一个温和的老师,若我做的不好,给予我的处罚是洗冷水澡,是没完没了的站立,一个人,或者好几天没人跟我说话。” 弗兰茨往后退了一步。 “图蒙特说,直到我真的学会该如何跟大人物说话才有这个资格。” “你可以告诉妈妈!”卡尔·路德维希有些不敢置信。 弗兰茨微微一笑:“卡尔,我不是你,我知道这是我必须承受的,而且,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别只看到皇帝的光鲜,却看不到我为此付出的努力和放弃了什么。” 弗兰茨收回视线,微笑完全收敛在嘴角边,他的眼神悠远却镇定。 “卡尔,我希望你知道,在这之前,我从未哪怕有一次违背过母亲的意愿,除了茜茜。” 卡尔·路德维希的肌肉僵硬了起来,就好像是他不能听到茜茜这个名字一样。 “我得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一个掠夺者,是你先发现她的好,若她喜欢着你,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接受母亲的意愿。” “所以,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是吗?你不可能把她让给我。” 弗兰茨看向自己的弟弟,他低声说:“是的,我想让她幸福,而且,我相信我可以。” 卡尔·路德维希的嘴唇嚅动着,最后他说:“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祝福的,弗兰茨。” 沃尔特看着年轻的大公离开,他走到皇帝面前,问:“需要我……” 皇帝摇了摇头。 沃尔特安静的站在一旁。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被选中成为弗兰茨的贴身侍卫,那个时候皇帝个头可不高,还不是皇帝,甚至还有些文静的瘦弱,可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信服,几乎没有人会想到,那个时候,对方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时间到了,我们得去见见那位法国的使者了,我真希望他别再说他们家那个厨娘和奶酪的事情了。”弗兰茨笑着说。 当生活不允许你逃离的时候,把乏味当成有趣总是好的。沃尔特觉得这就是自家陛下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尽管议论皇室成员是不应该的,但沃尔特认为:在这样的地方,有苏菲那样的母亲,陛下的优秀分明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聪慧。 沃尔特想起图蒙特说的。 “沃尔特,如果你即将追随的是别人,我会告诉你,时刻保持你自己的脑子,但如果是他,把脑子摘掉也没关系。” 年轻的上校心中像是有万种豪情一般,坚定的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而另一边,刚从火车上下来,还没到家的颂仪就瞧见了等在那里的,马克斯家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的抱着手臂在那里等着,好像有一场审判就要来临。 “额,我可以解释。”颂仪说。 “你最好能。”路德维希说。 兄长要管教自己的妹妹,而作为丈夫,马克斯看向自己的妻子。 “我需要解释,你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舞会,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失去了自己的女儿!”马克思公爵提高了自己的嗓音,引得有些人侧目。 “小点声,亲爱的。”卢多微卡说。 “我马上要多一个皇帝女婿,你让我小点声!”马克斯依旧陷入某种愤怒又失望的情绪中。 “镇定点!”卢多微卡也提高了声音,同时决定先暂时忽略自己的丈夫,免得他越来越来劲。 等他们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坐在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向颂仪。 “那个,就是,在舞会上,陛下选择了我成为他的新娘。”颂仪干巴巴地说。 “我本来正准备品尝着一瓶八十年的好酒,然后我接到了电报,那瓶酒就跟我的心一起碎了,你知道吗?茜茜。”马克斯擤了擤鼻涕。 “爸比里,我很抱歉。” “但为什么是茜茜!为什么是我的女儿?他完全可以挑任何一个女儿,只要不是我的!”马克思公爵几乎向卢多微卡咆哮。 “我说了,我们的女儿不能成为老姑娘,全国的人都在为这桩婚事高兴,你为什么就这么难接受!”卢多微卡说。 马克斯想要张口,但卢多微卡完全恼怒了,她厉声说:“你是她的父亲,你该高兴,奥地利皇帝是个很好的对象,而且,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为茜茜着迷!” “但……”马克斯干巴巴地还想要说什么反驳,但卢多微卡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只是茜茜,还有海伦,我会尽快也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妈妈……”海伦妮小声说,但正处于怒火中的卢多微卡听不进去。 “你只是想要孩子们陪你,那你完全可以再等几年,想想我们还会有孙子,茜茜跟陛下的孩子一定十分可爱,你忘了茜茜小时候了吗?如果是个儿子他一定会喜欢打猎,如果是个女儿,她一定十分可爱。” 卢多微卡放柔了语气,哄劝着自己的丈夫。 马克斯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然后不得不认为自己的妻子是对的。 路德维希和卡尔特奥多把颂仪拉到了书房,关门,开始拷问。 “我们没那么好忽悠。”卡尔特奥多率先说。 路德维希轻轻地拍了拍卡尔特奥多的后脑勺。 “别抢我的话。” “我跟弗兰茨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颂仪说,然后突然眨了眨眼睛,“但这是一个秘密。” 路德维希跟卡尔特奥多看了看对方,然后异口同声说道:“但我们要知道细节。” “细节就是,没有阴谋,只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很快要结婚了。” “这不公平,茜茜,我是担心你。” “哦,别这样说,卡尔,我知道你只是好奇,路德维希,就像我说的,没有阴谋和揣测。” 颂仪笑着离开了,路德维希放心了,而卡尔特奥多他依旧介意。 “如果她坚持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陛下吗?”他问自己的兄长。 路得维系用一种有些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而卡尔特奥多已经决定,之后他也许可以盘问自己的未来姐夫。 38.chapter38 距离他们订婚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他们当然不被允许见面。 颂仪自己有一大堆的知识需要恶补,而皇帝也有众多的外交事务,两边的父母也不能清闲。 按理来说,一般是姐姐先出嫁的,所以茜茜的嫁妆根本还没准备妥当。卢多微卡对此十分焦虑,而在三月的时候,皇帝从自己的财政中慷慨的拨了一大笔钱给自己的未婚妻。 “噢,茜茜,我现在觉得陛下真的是个好人了。” 小卷毛逗弄那只小鹦鹉,小家伙看着有点呆头呆脑的,逗它说话只会一句“茜茜漂亮”。 一只小蓝金刚鹦鹉,有着漂亮润泽的羽毛和黑豆豆眼睛。 颂仪从弗兰茨的来信得知这个小东西似乎是刚离开母亲,然后在皇宫里迷路了,差点被当成刺客。当沃尔特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试图偷走弗兰茨用来喂马的松子糖。 弗兰茨把这只“小偷”留了下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它学会了说一句话,而且,这只懒惰的鹦鹉拒绝再学别的。 “茜茜漂亮!”当颂仪戳了戳小家伙的翅膀时,后者高声说道,然后黑豆豆眼睛看着茜茜,要求喂食奖励。 玛丽还在好奇地打量着鹦鹉,它现在被命名为波比了,颂仪提笔给弗兰茨回信,并且表示,当一个六月新娘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并且,她还顺带提了一下奥斯威尔克先生又一次举办舞会,而她打算去。 “茜茜,你给陛下写了什么呢?”玛丽问道。 颂仪走过去,吻了一下女孩儿的头发,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波比的喙,有点坚硬,还带着点坚果的味道。 “一个秘密,亲爱的。”颂仪眨了眨眼睛说。 就像是以后的单身夜告别会一样,公爵这次的舞会是以颂仪的名义举行。 “我真不愿意送上祝福,但这是不可能的。”老公爵遗憾地说,同时狠狠地瞪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小奥斯克维尔先生对此毫不在意。 “你就像是我的姊妹,我不知道我爸爸他到底为什么热衷于把我们凑在一起。”小奥斯克维尔先生耸耸肩说道,同时,他对茜茜从伊舍尔回来后的着装品味提出了赞赏。 “不过,我真想不到你会成为奥地利的皇后,一见钟情?茜茜。”小奥斯威尔克揶揄道。 颂仪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悠悠地说:“那远比一见钟情要来的让人难忘。” 这话使得小奥斯威尔克有些心痒痒的,他想了解更多,但被颂仪以秘密搪塞了过去。 “去请她跳舞吧,瓦格纳,很快的,她将成为别人的新娘了。”老公爵说。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做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他压低声音对老头子说:“我说爸爸,你一直表现的不像是希望我迎娶她,而是你想吧?” 老奥斯威尔克公爵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混账,我对你死去的妈妈和现在的妈妈是忠贞不二的。” 小奥斯威尔克先生耸耸肩,赶在被踢屁股以前去邀请未来的皇后,只是,他正准备做出邀请,一个托盘并一杯香槟酒挡在了他的面前。 “您不需要一杯香槟酒吗?” “不,谢谢,别挡着我好吗?”小奥斯威尔克皱眉说,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没办法,他们家太有钱了,这样的仆人几乎像是串串一样成打出现。 黑头发的仆人并未听话的离去,而是突然走近了他,在他准备发怒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先生,我想您最好去一下盥洗室。” “什么?”小奥斯威尔克糊涂了。 “我想,您现在,闻起来,像是打翻了的鱼子酱。”仆人再次压低了声音,还显得有些难为情。 小奥斯威尔克涨红了脸,他修了修自己的手腕,脸色难看的斥责道:“别乱说话。” “我说真的,先生,您可以问问别人。”仆人一脸无辜。 小奥斯威尔克见仆人看上去有些信誓旦旦,他就有些不自信了,所以他抬眼一看,抓过最近的一个高个子仆人,压低声音问:“我闻着还好?” 那个仆人有点惊慌,虽然不太明白,还是嗅了嗅,然后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我的鼻子一定出问题了。”小奥斯威尔克顾不得会不会弄散自己酒红色的丝绸领结,他现在必须马上去盥洗室整理自己!一定是刚才路过鱼子酱的时候不小心沾染到了! 小奥斯威尔克确信如果那味道是他自己,他一定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的!那太丢脸了!他不能够忍受不完美的自己!绝对! “瓦格纳呢?”老公爵皱眉问。 “先生在盥洗室。” “这混账东西!”老公爵骂了一声,然后准备去抓人。 在老奥斯威尔克离开后,高个子有些慌乱的仆人镇定了下来,主动想要接过黑头发仆人手里的托盘,却被拒绝了。 “这是伪装,亲爱的沃尔特。”黑头发的仆人双眼含笑地说道。 “别暴露了。” “好吧,陛下,您也是。”沃尔特无奈地说,天知道他明明是奥地利的上校,为什么他不陪着皇帝去检阅军队或者处理政务,而是偷偷溜达到了巴伐利亚。 弗兰茨抬起手整了整自己的领结,然后端着托盘走向了沙发那里,顺便一说,他换了一杯新的香槟。 在沙发那儿,弗兰茨亲爱的未来岳母都在那儿,背对着他的,因为是夏季,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肩膀的地方是山茱萸做成的盘口拧成一股,薄纱摇曳,配合她抽长了不少的身子,十分俊秀。 “殿下,要用香槟吗?” 颂仪被这有些突兀的声音给愣了一下,严格来说,这有些唐突,她准备拒绝,却在扭头的时候看到了对方,惊讶地没有说话。 “不需要,谢谢。” 颂仪镇定的说,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好的。” 那人离开了,颂仪继续听了一会儿卢多微卡跟奥斯威尔克公爵夫人的聊天,过了一会儿表示她要去一下化妆间。 “海伦,跟着茜茜,马上就要到婚礼日期了,可不能出什么差子。”卢多微卡谨慎道。 等她们走到僻静的长廊时,颂仪转过身子看向海伦妮。 “我能离开一会儿吗?” “你要去哪儿,茜茜?” 颂仪眨了眨眼睛:“弗兰茨来了。” 在海伦妮吃惊的瞪大眼睛时,颂仪笑了起来,偷偷地溜走了。 后花园里,一树树花开,野蔷薇爬满了枝头,煞是美丽。 颂仪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了脚步声。她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去,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弗兰茨。 那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跟弗兰茨差不多,同样的金发,只是比起颂仪见过的人,发色都要淡一些,像是淡到极致的柠檬黄,白皙的皮肤没一点雀斑,就像是牛乳一般。 颂仪把兴奋的笑容收敛起来,看着对方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伊丽莎白殿下。”那人说,语气听起来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颂仪一般。 “您有什么事?”颂仪戒备地问道,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看到她警惕的样子,温柔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还您东西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手心里摊开来看,是一枚耳环,珍珠样式。 “这个……” “也许您不记得了,上一次在长廊那里,您的头发勾住了我的纽扣,然后我发现您落下了这枚耳环,但我不知道您是谁。” “现在物归原主了。”金发的年轻人微笑,优雅又美丽。 “谢谢。”颂仪说。 那位好心的年轻人离开后,颂仪打量了一下装着耳环的小盒子。 黑色的天鹅绒小盒子,没有什么装饰的痕迹,珍珠耳环在里面静静地躺着,全黑的质地映衬着珍珠高贵又闪亮,而等颂仪翻转了一下后,发现盒底有银色的两个字母。 “SK?” 不会是名字吧,颂仪想。她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人喜欢在自己私有物上写上名字,包括手绢,服饰。 她正想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看来,我并没有你信上说的那么重要啊。” 颂仪嘴角微翘,转过身来看着对方。 “一贯如此,您还没有习惯吗?陛下。” 弗兰茨还穿着侍从的服饰,黑色的头发和拘谨的衣服还真不适合他。 “你还是适合沙金色的头发,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弗兰茨,果然皇帝是最适合你的。”颂仪笑眯眯地说。 这一通突然的赞美令弗兰茨愉悦起来,对于未婚妻那些小小的把戏他决定暂时既往不咎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现在?”弗兰茨看着自己的未婚妻。 “是的。”颂仪看上去喜气洋洋,几个月没见,她得承认现在她有些舍不得把视线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 “我想,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梦想。”弗兰茨微笑地说道,眼神纵容又宠溺。 39.chapter39 一树一树的花丛,野蔷薇开的正盛。 白孔雀样子的喷水池,清凉的水线像是天上的虹带,只是更加纯净。 没有人打扰的华尔兹,就像是故事里一样。 颂仪轻轻地叹气。 “怎么了?”弗兰茨低头问道。 “恩。”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脸红地说,“这就像是我跟你说过的话本子里的事情。” “这让你感觉幸福,想要微笑,甜蜜之类的?”弗兰茨举了这些例子,本以为会遭到反驳,然而,他的小姑娘只是严肃又诚实地点点头。 “没错。” 弗兰茨愣了一下然后微笑,他们又说了些别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幸福的平常人。 最后,弗兰茨对颂仪说:“我一直有个担心的问题。” “什么?” “关于我的母亲苏菲,我希望你能和她和平相处。” “哦,这不是什么问题,弗兰茨,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不是吗?” “对此,我不得不提前劝诫你,你可以像爱自己的母亲一样爱她吗?” “这不是问题,弗兰茨,如果她爱我如自己的女儿一样的话。”颂仪眨了眨眼睛。 弗兰茨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会的。” 颂仪知道弗兰茨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但这已经是后话了,眼前她马上就要面临的又一个重大挑战就是婚礼了。 皇帝的婚礼就像是一场公开的表演。 颂仪必须乘坐船从巴伐利亚离开去往维也纳。 弗兰茨为这个婚礼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那艘用自己名字命名的豪华大船上,在船头甲板的地方放满了新鲜的玫瑰,色彩鲜艳,花瓣饱满,当新娘站在船头挥手致意的时候,看起来魅力非凡,维也纳的百姓们都惊叹于这位来自巴伐利亚公主的美丽,当然,也有些人对此怀恨在心。 “别紧张,茜茜。”卢多微卡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旁边女儿的手臂说道。 “妈妈,茜茜在您的右手边。”海伦笑着说。 卢多微卡愣了一下,就看到女儿们都笑着瞧她,好像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有她才是紧张的那一个一样。 “好吧好吧,别紧张就对了,微笑,茜茜,你的臣民们都看着你呢!” 她的臣民? 颂仪眨了眨眼睛。 她现在耳边几乎都是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欢呼声,卢多微卡本应该小声告诉女儿们的话语,现在也必须扯着嗓子说。 维也纳的宫廷贵族们有多矜持,百姓们就有多外放。 哈布斯堡的很多贵族们瞧不起颂仪,因为她的母亲作为公主下嫁了一个没有封地的公爵,他们家还经常接待下等人,但百姓们不在乎这些。 巴伐利亚的伊丽莎白公主同他们的奥地利皇帝联姻他们可得了不少好处,那可都是看得见的实打实的好处。 一些政治犯被大赦,赋税减轻了不少,所以,他们越瞧这位皇后就越顺眼,更别提她的确是个漂亮的人! 多瑙河像是一条蓝色的缎带,蜿蜒流淌,把颂仪从巴伐利亚带到了迷人的维也纳,带到了皇帝弗兰茨的身边。 还在巴伐利亚的时候,颂仪的小弟弟卡尔特奥多暗自嘀咕,说陛下会不会过来。 颂仪告诉这个活泼的小男孩儿,如果弗兰茨这样做了,估计所有人都会议论,陛下备维纳斯下咒了,而且苏菲,她恐怕自己第一天日子就不会好过,而事实是因为,年轻的陛下早就偷偷来过了。 不要明目张胆的浪漫,奥地利的年轻皇帝一直做得很好。 当“弗兰茨号”停得稳稳当当的时候,颂仪把有些酸疼的双肩再次挺起来,她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以及,她的丈夫的确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英俊。 弗兰茨挺拔的身姿,穿了一身白色的陆军元帅的制服,带着镶金边的带子,红色的长裤被熨烫的笔挺,走起路来的时候,大腿的肌肉饱满有力。 颂仪想:如果再有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说皇帝像一个文官一样温文尔雅,她完全可以在心里反驳,他分明还拥有武将才有的强而有力的臂膀。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有句话怎么说呢,“不要露财”,“好男人”也不要总是对别人招摇。 “怎么样?” 弗兰茨问道。 “哦,只是一点点,幸好海伦给我准备了酸梅,不然我真的会晕船的。”颂仪说,她这小小的又亲密的抱怨根本不需要压低声音,百姓们的热情几乎要把维也纳的天花板掀起来。 弗兰茨让颂仪挽着他的手,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了捏颂仪的手指。 “这会好受一些。” 护送新娘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了,弗兰茨出动了很多的卫兵,也许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祝福来的,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会混在里面,不怀好意。 颂仪跟弗兰茨不停地向人们挥手致意,她甚至不小心看到一个年轻的妇女痛哭流涕,把颂仪吓得一愣,她怀疑那是爱慕着这位奥地利年轻皇帝的女性。 为此,颂仪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弗兰茨的侧脸十分英俊,下颚线的弧度刚毅,当他微笑的时候,神奇的是那又十分柔和,如果忽略那顶像是鹦鹉毛一样的绿帽子的话,一切都是完美的,幸好奥地利对绿帽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颂仪把心放下来。 红地毯铺得很长,正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人紧张,颂仪在提醒自己不能出错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小花童却被绊倒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才四岁的小女孩儿,金色的头发,胖嘟嘟的脸蛋,像是桃花花瓣一样的小嘴巴,是某个维也纳宫廷贵族的孩子,当她被绊倒后,就因为疼痛和害怕在那里哭了起来。 喜悦的婚礼上可不需要哭声。 颂仪下意识想去把那小家伙抱起来,但弗兰茨已经先行一步了。 他先是拍了拍颂仪的手,然后放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把那在地上哭泣的小天使抱起来。 人群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安静了下来。 阳光,飞舞的花瓣,红色的地毯,奥地利年轻英俊的皇帝手里抱着一个奶娃娃,因为哭鼻子,鼻尖泛红。 才四岁的孩子不会懂得,被皇帝抱在怀里是多么大的荣幸。 小姑娘只是本能的圈着弗兰茨的脖子,依旧哭的抽抽搭搭的,眼泪鼻涕几乎要抹在皇帝昂贵的制服上了。 一位明显是孩子母亲的公爵夫人吓得脸都白了。 她之前还在跟一些贵妇人炫耀,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女儿的可爱,所以被选为了担任皇帝花童,但在她女儿摔倒后,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那孩子哭得丑丑的,还有鼻涕呢! “来,擤擤鼻子,小天使。”颂仪笑着上前,拿出一方手帕。 小姑娘睁开那淡蓝色的眼睛,里面还含着一泡大大的眼泪,眼皮泛红,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使得颂仪再一次笑了起来。 像土拨鼠一样笨笨的小天使在颂仪的帮助下,擤了擤鼻子,成功避免了让皇帝的新郎制服上沾到鼻涕的闹剧。 小姑娘还在打哭嗝,但良好的教养使得她还是乖乖的跟颂仪道谢。 “谢……额……谢……” 弗兰茨跟颂仪笑了起来,仪式本应该继续的,但小姑娘又哭了起来,她抽抽搭搭的告诉弗兰茨,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奥地利的皇帝。 “但,但我要走完,可是,我害怕……”她说完又呜呜咽咽的伤心起来了。 “真很容易,宝贝。”弗兰茨低声笑道。 小天使抬起眼睛瞧着他,又打了一个哭嗝。 “我抱着你就可以走完了,不是吗?”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点点头,小胖手紧紧地抱着弗兰茨,有些害怕地说:“别把我摔着了,这有些太高了……” 她的声音在细细地颤抖着,看起来现在已经清醒了一点,记得自己惧高这个毛病了。 颂仪拉着小姑娘的一只手,说:“我也拉着你,这样你就不怕了吧?” 小姑娘又看了看颂仪,最后点了点头,笑的像是一朵小花一样美丽。 于是,维也纳的百姓们有幸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合礼仪,却又最让人感动的婚礼。 从来婚礼都是属于两个人的,更别提那可是皇帝,但在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婚礼红地毯上,是三个人走完的,那个才四岁的金发小天使后来每次想到这个事情都觉得惊奇。 仪式还在继续,礼炮声震得她耳朵都在发疼,因为小姑娘的缘故,颂仪的笑容这下子完全发自内心了,因为就在刚才,在弗兰茨抱着那孩子的时候,她真的相信自己不小心捡到了一个好男人,而且,时间是一辈子。 浩浩荡荡的皇宫向美泉宫移动过去。 美泉宫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夏宫,这是一个古老的宫殿,几乎每一对哈布斯堡的皇帝夫妻都在这里住过。 它非常大,而且华美,雅致的喷泉很多,还有各种美丽的花园,鲜花簇拥。 美泉宫也仿佛是盛装的新娘子一般,优雅的迎接着来自巴伐利亚的玫瑰。 颂仪时刻注意自己的裙摆。 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洋相。 现在百姓已经越来越少了,接近皇宫后,就是贵族了,矜持的哈布斯堡贵族们像是精致却不那么欢快的雕塑,尽管面带礼节性的微笑,却仿佛放了好几天的年糕一样呢! 接受未婚夫赠送的礼物,一顶豪华的小王冠。 然后是,盛大的家族盛宴。 在这场盛宴上,颂仪遇到了一个女人,在不小心听到一些传闻后,她见到了那个女人,就不得不挑起眉毛了。 40.chapter40 “那是普鲁士王国的公主,皇后陛下。”一个殷勤的小侍女说道。 普鲁士王国的公主? 颂仪知道这个。 据说,弗兰茨对她神魂颠倒。 神魂颠倒这个词是颂仪从阿德尔贡黛那里听说的。 阿德尔贡黛跟她说这个事情的目的很明显,颂仪不愚蠢,可是,弗兰茨曾经对这位普鲁士王国公主表示过好感,而且,苏菲曾经写信要求过让人家退婚联姻的事情可不是假的。 卢多微卡在颂仪准备结婚的时候告诉过她这个。 可是,颂仪微笑了起来,她不愚蠢还真不代表不介意。 也许女人就是这么奇怪。 当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曾经心动过的女子就在你面前,那一场名为女人的战争就不得不展开了。 颂仪打量着这位普鲁士王国的公主,有些惊讶的发现对方可并不是美若天仙的,不要说海伦的大方高贵,或者梅特涅的美艳,就连阿德尔贡黛的娇俏也没有。 普鲁士国王的公主是个高个子的女人,她体态并不丰腴,肤色十分健康,就像蜜蜡一样,她的眼窝很深,唇色饱满,脸上带着笑容,她看起来比起一个高贵的公主更像是一个自由人,一头又长又卷的黑发,在她身上没什么女孩子的柔媚之态,反而是生机勃勃的。 公主本应该成亲了,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那婚事泡汤了。 有人猜测,普鲁士国王这次把自己的女儿带来是不安好心,但也有人猜测,那不过是碰巧,毕竟普鲁士的王后同苏菲是姐妹。 那位与众不同的公主机警的注意到了自己正被打量,她瞧见的是一个有着栗色长发的女孩儿,高挑纤细,肌肤白嫩像是饱满的樱桃。 公主嘴唇微启,露出一个笑容,她举杯真诚的祝贺了起来。 颂仪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吧,她想她喜欢这位公主。 弗兰茨并不知晓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互动。 在这场舞会中,他瞧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在人群中,金发淡得接近银色,就像是一缕风一般,融洽的隐匿在人群里,可是,弗兰茨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微风,龙卷风也说不定。 那人也向他举杯致意,悠闲地好像这是属于他的舞会。 弗兰茨喝掉了自己的香槟酒。 眼神沉了沉。 香槟美酒,觥筹交错,光影朦胧。 蓝色多瑙河的音乐蜿蜒流淌。 大大的裙摆像是盛开的花。 属于皇帝和皇后的舞会。 “我的肩膀几乎僵硬了。”颂仪微笑着抱怨,嘴唇小幅度的动着。现在这几乎成为了一个技能。 她早就被警告,今天就算是累断了胳膊她也得保持微笑。 “如果你会肌肉僵硬,那么孩子,你就保持微笑的样子僵硬掉。”卢多微卡残忍地说,大颂仪也知道她是对的。 苏菲对她的表现应该没什么太大的不满,如果她没观察错的话吧。 在接受别的贵妇人的吻手礼后,她有些不自然,但弗兰茨帮了他。 这太好了,她嫁的男人不是那种只要她答应结婚,就把新娘丢在一边的人。 “那就看着我。” “你又不是麻醉剂,陛下。”颂仪继续微笑,脚下几乎是僵硬的被弗兰茨带着走,高跟鞋让她的脚掌有些肿胀了。 “我以为我会是。”弗兰茨微笑。 其实诚实地来说,跳这种舞,男性是更为累人的,因为他们得不停的把双肩打开,双手保持着优雅的姿势撑着,腰板要挺直起来,还得留意别踩到女人的脚。 “波比怎么样?”弗兰茨换了个话题。 “它掉毛了,你知道,因为是夏季,但我想它有点迟钝,也许搞不清夏天和秋天的分别,母亲忘记带它喜欢的小饼干,它有些闹脾气。”颂仪絮絮叨叨的,然后不得不承认,她也许把那只小蓝金刚宠坏了。 “这没关系,茜茜。”弗兰茨安慰她。 “也对,它只是只鹦鹉,被宠坏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不是吗?” 颂仪眨了眨眼睛,她觉得小波比就像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自然得宠爱这个小家伙,而等她跟弗兰茨真的有了一个孩子后,作为皇室的孩子,他们可不能被允许溺爱。 而被颂仪还有弗兰茨谈论的小波比,此刻已经悠悠然的逃离了它的小房子,再次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游荡。 不久之后,它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它惬意的拉了一泡粑粑,然后在丝绸质地的枕头上安稳的停留下来,很快的昏昏欲睡。 宴会结束后,他们道别。 “好像我们不是即将结婚的新人,而是彬彬有礼的室友一样。” 颂仪贴近了弗兰茨低声说,现在她们终于能够有一个安静的时间了,但旁边却又站满了人,那是属于颂仪的女官侍女们,还有皇帝的侍从,沃尔特上校今天穿了一件鲜艳的制服,看上去也颇为英俊,只是严肃得吓人。 “我很期待明天,第一次如此期待面对全世界的人。”弗兰茨也贴近了她的耳畔,这有些不合礼了,但如果皇帝想这么做,大家多少会宽容一点的。 颂仪听了,略微抬头,迫切地想要看清楚弗兰茨此刻的表情,但年轻的皇帝已经带着低低的笑意离开了,唇瓣擦过她的面颊,轻轻地落下一个温柔地吻。 “晚安,我的小姑娘。” 侍女们若不是训练良好,此刻怕是会忍不住双手捂面,通红耳赤的。 而她们的皇后陛下也没什么不一样。 第二天是真正的大婚典礼。 婚礼在傍晚七点,奥古斯丁大教堂灯火辉煌。 这次没有百姓们在场了,贵族们穿着最华贵的礼服,迎接这场盛大的婚礼。 按照天主教的传统,颂仪会跟弗兰茨在这里结婚,就像是,在天国注册了他们的婚姻一样。 苏菲把这场婚礼弄得十分盛大。 这当然不只是因为那是她儿子的婚事,而是,在政治上,奥地利得借由这一次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财力和实力,这能避免很多战争,以及,宣扬国威。 铺展和奢华当然不是好的,但有时候也是极其有必要的,那可以有很多好处,比如那些依靠皇帝大婚赚的满盆钵的维也纳居民,靠出租房子还有贩卖食物等,但是,颂仪想,等婚礼结束后,她也必须跟弗兰茨谈谈,关于他们真的不是整个欧洲市场最富裕的国家。 从这方面看来,不管是皇帝夫妇还是贫民,结婚之后总是免不了要谈论这些的。 婚礼结束后,颂仪被自己的侍女还有女关门簇拥去了盥洗室,她要把这繁复的礼服脱下来,洗个澡,打理她的厚重的长发。 过长的头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颂仪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剪短一些,她可不希望自己过早的就得颈部疾病。 从十一点后,属于皇帝和皇后的新婚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在这一个月里,皇帝和皇后会住在一间卧室,直到一个月后,皇帝会回到自己的寝殿。 但侍女给颂仪打理好头发,准备给她涂抹更多的玫瑰精油时,她拒绝了。 “它们让我感觉不舒服。” “但是皇后陛下,这是规矩,等会儿陛下会喜欢的。”年轻地侍女说,一旁被苏菲派来的,维也纳的高贵的公爵夫人也微微拧眉说。 “今晚是您们的新婚之夜,玫瑰精油有很好的催情作用,可以让您更好更快的怀上陛下的子嗣。” 颂仪噎了一下,她像是突然之间觉得结婚也许不是个好主意。 好吧,她知道这个,无论是卢多微卡还是苏菲都派人来专门讲过这个,可是,要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就有些慌乱了。 那玫瑰精油实在令人难受,颂仪强烈的抗拒这个,最后,她们只能给她的胳膊还有小腿象征性地抹了点。 “皇后陛下,从今往后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适应。”公爵夫人说,她长得还真是严肃,就像是一个教养老嫲嫲一样。 如果苏菲是一个强势的女人,那这个公爵夫人就是刻板的典型了。 颂仪可以预见之后的日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那真的不会轻松,所以,当皇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穿着白色睡袍的茜茜正端坐在梳妆台那儿,有些出神的打理自己栗色的长发。 香波的味道十分迷人。 弗兰茨弄出了点响声,在颂仪注意到他的时候,从后面弯腰亲吻了对方的嘴唇。 “你来了啊!”颂仪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 她注意到自己正穿着睡袍,弗兰茨只穿着丝绸睡衣。 他的头发没有用发胶固定,洗头后吹干了,现在呈现出一种蓬松的样子,它们盖过了眉毛,只余下一双蓝色的眼睛,笑意深深。 “你,你饿了吗?”她干巴巴地问道,试图找点话语,让她自己别那么过分在意他们都穿着睡衣的这个事实。 “我不饿。” 弗兰茨的话使得她噎了一下。 她左顾右盼就是不瞧他,然后又憋出了一句: “那,那你渴了吗?”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像一尾灵活的鱼儿一样挣脱出去,手指有些颤抖的给对方倒水。 手背被按住了,然后她感觉到弗兰茨的手从后面环过来,抱着她。 “肌肉很僵硬,跳舞,紧张,还有,也许,怕我。”弗兰茨平静地分析。 颂仪觉得有些窘迫,但又无法反驳,最后她说:“好吧,一点点,弗兰茨。” “我能理解。” 弗兰茨松开手,让颂仪看向他。 他先是摸了摸颂仪的头发,然后冲着她微笑,安抚她。 “这没什么好怕的,我今晚什么都不会做。” “哦。” 颂仪脸红红地应道,她又低着头。 好吧,这的确有些难,新婚之夜什么的,她必须承认,她还未做好准备。 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在新婚之夜,她必须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的丈夫,这实在是,令人有些惶恐。 她正径自思考的时候,弗兰茨突然一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颂仪小小地叫了一声,双手环住对方。 她现在离地面可有点距离,然后她看向始作俑者,后者正在微笑,蓝眼睛明亮的就像是这房间里的星星,还是只属于她的。 “放我下来。”她干巴巴地说。并且发誓,人生这辈子所有的窘迫估计都交代在这里了。 弗兰茨没答应她这个要求,他双手肌肉强健,隔着丝绸的衣服,紧贴着肌肤的时候,还有些温暖。 尽管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但不论是从他双手的动作还是眼神来看,就好像,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一样,必须小心翼翼,妥帖安放。 华贵的四柱大床厚实又温暖。 颂仪的后背陷入到床铺里面,头发散乱着,蓬蓬松松的,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弱小。 弗兰茨没有说话,他压低了自己的身子,里他的妻子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并且还在继续接近,直到无法再前进。 他用自己的鼻子碰触了对方,呼吸在对方的脸颊上,问问热热的,还带着点朗姆酒的香气。 这是无可避免的。 玫瑰馥郁的芳香,酒精的醉人。 颂仪猛地闭上眼睛,然后是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 酥酥麻麻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是性感的声音,诱哄着她张开眼睛。 等她张开眼睛,是弗兰茨近在咫尺的容颜。 那有点奇怪。 她明明很熟悉这个人的样子,但现在,却又有点陌生。 不管是眉峰,鼻子,还是嘴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弗兰茨?”她试探性地喊道。 “恩,我在。”弗兰茨低声回应,右手抓着她的手,然后,侵入性的同她十指交扣。 颂仪看着对方明亮的蓝眼睛,然后回握了对方,像是在梦里一样,柔柔地呢喃着: “我想,我是真的很爱你,弗兰茨,只是你。” 41.chapter41 额头相抵。 像是,连眼睫毛都能轻轻地碰触对方。 “不是很久,不是吗?”弗兰茨微笑着说道。 颂仪也忍不住微笑,她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有着不输给常人的自尊心。 “好吧,你等到了。”她清了清嗓子说,这话令暧昧的气氛消散了不少,但温暖的氛围一点都不曾消减。 弗兰茨躺在旁边,胳膊让她枕着。 颂仪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地方,她愉快地说:“你是个好枕头,弗兰茨。” 困意涌上来,弗兰茨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对方的头发,然后,怀里的姑娘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在对方睡着后,弗兰茨幸福的叹了口气。 “我会让你幸福的。”他低声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对方的额头,这是一个虔诚的许诺。 第二天,晨曦中,颂仪醒过来。 不像她熟悉的棉被和枕头那种蓬松感,有什么在微微地跳动着,摸上去有点柔软又有点僵硬。 还没投太清醒的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终被人一把抓住了小手。 “再摸下去可不行了。” 一个带了点笑意的声音响起,微微有点沙哑。 颂仪惊醒了过来,然后窘迫的发现了事实。 “我没有习惯。”她试着为自己刚才的“上下其手”辩解一下。 “其实,我并不介意。”年轻的皇帝笑着说。 颂仪脸颊发红,心里骂了一句流氓。 “你又在偷偷骂我。”弗兰茨指出。 颂仪觉得底气有点足,看向对方:“本来就是。”她说完就想逃,却被前者一手又带进了怀里,紧紧地箍着。 颂仪挣扎了一下,弗兰茨哄道:“让我抱一下。” 她害羞的缩了一下,然后贴着对方。 “我们是在做梦吗?”她问。 “不是。” 听到弗兰茨的回答,颂仪放心了。 她喜欢这个怀抱,很温暖,又很安心。 只是,幸福和温暖的感觉是短暂的,新的一天开始,颂仪和弗兰茨必须暂时退下,皇帝和皇后需要起床了。 皇帝和皇后的仪容都有专人进行打理。 弗兰茨穿戴好后,瞧见颂仪那边,侍女还在为她梳理那头长发,蓬松的栗色秀发,到双手自然垂落的距离,像是阳光在上面镀染了一层金色。 侍女本来在替皇后梳理长发,皇帝却走到她身边。 “我来吧。” “是的,陛下。” 颂仪想要扭头,但弗兰茨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动。” 颂仪听了只好乖乖听话。 镜子里,男人的手执着梳子,细心的打理那一头长发。 但弗兰茨这么操作的时候,一旁的侍女就拿着洁白的巾帕接过那些断掉的发丝。在皇宫里,为皇后梳头的女官,若技艺不精湛可是失职的。 “茜茜的头发很漂亮。”弗兰茨低声称赞道。 颂仪也笑了起来,她摸摸头发,说:“我本来想剪短一点,太长了,不舒服。” “别剪太短了。”弗兰茨说,把象牙梳子交给侍女,他可不会盘发。 “我以为你会不希望我剪。” “如果你不会觉得不舒服的话,我的确不希望。”弗兰茨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表示他得先离开一下。 这一次是俄国的使者,弗兰茨需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陛下对您真好,皇后陛下。”一个捧着梳妆盒的年轻女孩儿说道,执梳的侍女用眼色喝止她,随便跟皇后搭话可不成体统。 颂仪看到小姑娘有些畏惧的瑟缩了一下身子,她笑道:“陛下一向仁和不是吗?” 小姑娘笑了一下,点点头。 塞姆拉把颂仪的头发编成了精致的辫子然后盘了起来,样式比较简单,但高贵大方。 “萨比娜,把王冠给我。” 萨姆拉接过萨比娜手里的王冠,那是弗兰茨送的,闪耀的钻石王冠,小巧又精致,配上颂仪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和露肩的礼服十分好看。 负责给颂仪化妆的女官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比较寡淡,但气质沉淀,她把颂仪那本来还有些孩子气的眉毛描绘得又细又长,增添了一丝妩媚。 时间差不多了,颂仪整理好后就要准备去苏菲那儿了。 苏菲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她的嗜好从来都不是像平常女人那样谈论衣服首饰,摆弄那些艺术品,就像她教导自己的儿子每日四点起床开始办公一样,苏菲自己也是五点半就会起床。 当七点颂仪去苏菲的书房等候的时候,她刚刚处理完属于自己的一些政务。 皇太后的心情总是在结束公务后变得好一些,但今天,她从女官那里听到的消息可称不上好,但她不打算现在就说。 “日安,妈妈。” 苏菲瞧着自己新上任的儿媳妇,比起半年前,长高了不少,看上去不再是那么一团孩子气了,当然只是指外表上,这位巴伐利亚公主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苏菲越过颂仪的头顶,看向身后自己的一个贴身女官,道:“把它拿上来。” “是。” 不一会儿,颂仪就看见那个严肃女官提着一个笼子进来,里面关押的犯人竟然是波比! 颂仪没喊出来,而是看向苏菲,问:“妈妈,波比做错事了吗?” “没有!” 率先出声的竟然是那只小蓝金刚鹦鹉。 波比在笼子里愤怒的拍打着翅膀,它的爪子上甚至绑着一只十分迷你的脚铐。 苏菲皱眉,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你带来的,皇后?” “是的,妈妈,这是弗兰茨送给我的。”颂仪说,稍微强调了一下这个小坏蛋是谁送的,希望苏菲别把波比做成鸟汤。 “就算是一只畜生,也得立好规矩。”苏菲严厉地说。 “好的,妈妈,我会好好教导它的。” “这是第一次,所以我会给你改正的机会,茜茜。”苏菲说。 “好的,妈妈,您太宽容了。” “先出去吧,等会儿早餐的时候再说。”苏菲开始赶人了,因为波比还在笼子里闹腾,她一想到这只鹦鹉做的好事儿就觉得青筋都要爆起来了。 颂仪让侍女提着鸟笼,从苏菲房间离开后,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把波比放出来。 这个小混蛋大声喊着:“虐待!” 天知道它从那里学来的,它之前分明装着只会说“茜茜漂亮”。 “你骗我,波比,你明明会说很多话。”颂仪点了点小蓝金刚鹦鹉坚硬的喙,后者还在愤怒的拍打着翅膀,似乎被锁在笼子里是对它这只鸟的侮辱。 “波比是自由的小鸟!” 小蓝金刚鹦鹉愤怒的在桌面上跳脚。 当颂仪在教育波比是它先随便靠拉粑粑的方式宣布土地所有权的时候,弗兰茨正好进来。 波比刚好叫喊着“宣战”这个字眼。 弗兰茨愣了一下,沃尔特神情戒备,然后他们注意到了这来自一只鹦鹉。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弗兰茨说,打量着那只小蓝金刚鹦鹉。 波比像是找到了最好的靠山,它拍打着翅膀飞向弗兰茨,有力的爪子令沃尔特有些忌惮,但弗兰茨挥了挥手,然后伸出胳膊让波比站在上面。 波比用喙碰了碰弗兰茨的胳膊,让它看向那个曾经关押它的牢笼。 “侮辱!” 波比尖利地喊道。 “波比是自由的鸟!” 它当然是自由的,颂仪好笑地想,这小家伙脑子里没准装着它可不是被奥地利皇帝送给未婚妻的礼物,而是自愿飞去巴伐利亚给未来的皇后解闷,促进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和谐。 简而言之,波比没准觉得自己身负重担。 而现在,苏菲对它的惩罚让它很不高兴。 “平凡的人类。”波比索性毫不隐瞒它的语言天赋。 弗兰茨走到食槽那里,然后捡了一把食物,放在手心里,递给小蓝金刚鹦鹉,后者低头吃了几口。 沃尔特对此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如果你真的那么有自尊,就不该接受人类的投喂。” 波比怒视沃尔特,它记得就是这个人把自己抓住的。 “在我自愿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成立的。”波比尖利地说,它看上去如果沃尔特打算反驳这一点,就会用它的喙把上校的脑袋啄出一条血痕。 “来,喝点水。”弗兰茨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波比这种自大的情绪影响,也许波比惊人的语言天赋令他忽略了别的,而波比也理所当然的就着皇帝陛下的手喝了点水。 “好了,小家伙,在你吃饱喝足后,我们可以来谈谈之前那个问题了。我听你说了很多了,现在你该听听我们的了。”弗兰茨微笑着说道。 波比扇了扇翅膀,然而没有再暴躁的说什么了,那双黑豆豆的眼睛听话的看着弗兰茨。 “人类不用这种方式来宣布土地所有权,波比。”弗兰茨说。 “这是鸟类的本能,陛下。” 波比责怪的看着弗兰茨,尽管它喊的是陛下,看起来却一点都没有敬畏的样子。 “是的,这点不能怪你。”弗兰茨也不生气,摸了摸波比的头。 “但既然你决定在这里住下,我们总得遵守一点礼仪,不是吗?” “这当然也是对的。”波比烦躁的走了几步。 弗兰茨喂了它几颗坚果,波比吃掉了,然后它挺起小胸脯庄重的发表宣言,它为自己的行为致歉,以及它知道该怎么做了。 颂仪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不知道弗兰茨竟然可以把一只鹦鹉也教好。 早餐桌上,当苏菲坐下来后,看见皇帝夫妇都微笑着瞧着她。 苏菲抬眼,问道:“看起来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苏菲话音刚落,有着优美体形的小蓝金刚鹦鹉鹦鹉从不远处飞来,嘴巴里叼着什么东西,等它落地后,苏菲头一次变了脸色。 42.chapter42 “这是道歉的礼物。” 波比把虫子放在苏菲的餐盘里面,挺着小胸脯。 苏菲猛地站了起来。 她看上去有些害怕,但还不至于尖叫,她几乎是怒视面前这只小蓝金刚鹦鹉,而后者只是歪了歪它的小脑袋。 虫子是波比能给出的最好的礼物了,作为一只鸟而言。 如果皇太后陛下对一只鸟太过苛刻,未免失了风度。 “人类不接受虫子作为礼物,我想你可以把它们拿走。”苏菲没有看向波比,而是看向颂仪,她当然不会对一只鸟发怒,那太失体面。 “波比,你可以先去外面玩一会儿吗?”颂仪对波比说,波比拍打了一下翅膀,叼走了它的道歉礼物,并且冲苏菲摆了摆自己屁股上面的羽毛,哼! 苏菲的贴身女官马上让人给苏菲清理那块地方。 再一次端坐后,在早餐开始之前,苏菲说:“我听闻你们昨晚并未圆房。” 颂仪感激苏菲还没说早餐开始了,不然她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所以,不管是哪里,婆婆总是这样?随意过问儿子和儿媳的房中之事,当着所有人的免,这可真是,有些不尊重人了。 但颂仪不会生气,她采取了最好的办法,憋着,这通常会由男人来行使。 “妈妈,难道您怀疑我在舞会上选的新娘子是我不喜欢的吗?”弗兰茨笑了一下,“别担心,妈妈,茜茜是我做的最好的选择。” “一不小心就告白的皇帝陛下,还真是……” 颂仪脸红了红。 苏菲又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再说什么了。 早餐优雅的进行。 接下来夫妻俩都有自己的事情。 长廊里,颂仪挽着弗兰茨的手臂,尽管这不是必须的,但皇帝总是能够找到巧妙的借口让这一切合乎规矩。 在转角的时候,年轻的皇帝伸手摘了一朵白玫瑰,剔除刺,小心地插到颂仪的发间。 “你可以做好吗?茜茜。”弗兰茨问道,语带笑意。 “我可以。” 颂仪并不勉强,她总该给自己一点信心呀,现在这个皇宫里,除了弗兰茨,可没少人希望看她笑话。 侍女给颂仪整理裙摆,就像是在摆弄一个高级橱窗娃娃一样精细又认真,在准备好后,她开始接待那些贵族。 先听贵族们报上自己长长的头衔,然后称呼他们长长的头衔,接着再说一两句话,时刻保持微笑,这并非很难,每一个被皇后接见的人都觉得她是如此美丽又亲切,而颂仪不过是把三句话不断重复而已。 当梅特涅带着阿玛莉亚过来的时候,颂仪来了点精神,冗长的宫廷礼仪后,能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也好,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位梅特涅小姐全程毫无任何不快的情绪。 颂仪的宫廷女官艾斯特哈西夫人提醒她。 “皇后陛下。” 颂仪微笑着接受梅特涅父女二人告退。 只是颂仪不知道的,但梅特涅父女离开后,在花园的长廊那里,他们碰见了卡尔·路德维希大公。 “日安,卡尔·路德维希大公。” 卡尔·路德维希自然不能避免要出席皇帝的婚礼,但他全程绷着表情,以至于无人敢接近他,唯有那位梅特涅小姐似乎并不惧怕。 那一日,卡尔·路德维希并未同梅特涅小姐谈论太多,态度也冷冰冰的,现在又瞧见了对方,后者却一点都没有对他态度恶劣,仿佛当日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 “日安,梅特涅小姐。”卡尔·路德维希虽然并不算多么温柔的人,但好歹受过良好的教养,多数时候,他总是能保持十分得体的礼仪。 “今日金盏花开的十分灿烂,路德维希大公若是有时间可以去瞧瞧。” 阿玛莉亚·梅特涅优雅的点头。 他们离开后,卡尔·路德维希望着那位金发女子的背影瞧了一会儿,然后又看向大殿,抿了抿嘴唇。 正当颂仪因为身体僵硬想要动一动的时候,卡尔·路德维希进来了。 婚礼当天颂仪只远远地瞧见过对方一眼,现在这么近的打量还真是有些陌生,本来他们就谈不上多么的熟悉。 卡尔·路德维希若还有一丝幻想的话,那在瞧见了对方镇定平静地样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丝绸做的白色大裙,钻石细边腰带,栗色的蓬松长发被挽起来,一顶精巧的王冠,旁边是跟这些精致首饰不一样的白玫瑰,不用问都知道会出自谁的手里。 大婚时的样子,他全都看到了。 卡尔·路德维希低头,那些话语,别人不知道,但他一听就知道。 其实,你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皇后陛下,以后要同卡尔·路德维希大公保持距离才好。”艾斯特哈西夫人说道。 颂仪没去反驳对方,有时候并非是你犯错而遭至责难,但主动去反驳就有些愚蠢了。 “我明白,艾斯特哈西夫人。” 午餐是她跟苏菲独自用的,弗兰茨今日的行程有些紧。 没有弗兰茨在,苏菲似乎不打算放过早上那个话题,吃过午餐后,苏菲让颂仪去了她的书房。 “你不愿意?”苏菲依旧是直截了当的,她似乎就喜欢这样,也许可以被恶劣的歪曲成为,她正在不断的试探颂仪的底线。 有句话说,会叫的狗不容易咬人,平日里闷声不响的狗才是要提防的。 “弗兰茨已经和您说过了,不是吗?妈妈。”颂仪微笑着说。 “弗兰茨在维护你,我并不愚蠢,我要知道真相,而我的儿子,我必须说,他是一个擅长辩论的年轻人,我不想让他说服我,正如我说的,我要知道真相。” “妈妈,直接过问儿子和儿媳的生活可不算明智。” “你是想管教我吗?皇后。”苏菲严厉地说。 颂仪笑了一下,摆了摆袖子。 “怎么会呢,妈妈,我只是诚实的说出我的想法,弗兰茨不止一次称赞我,诚实是一种美德。” “哦,若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在诚实的发表我的疑问。”苏菲假笑了一下,她靠近颂仪,道:“还是,我们奥地利的皇帝并未进入你的心里呢,皇后?” “妈妈,弗兰茨自然是我心中挚爱,这是毫无疑问的。”颂仪坚定的说。 两双瞳色不一样的眸子互相看着对方。 最后,苏菲率先移开。 “你该知道,皇后。孕育子嗣是十分重要的,不仅是对整个奥地利,弗兰茨,还有你自己。” “谢谢您,妈妈,我会牢记您的提点,但我也想说,公开场合直接说这个问题我实在觉得难受。” 苏菲有些吃惊。 在维也纳宫廷里,每个人说话可都是有所保留的。苏菲习惯了专横独断,习惯了别人的唯命是从,习惯了猜测,这种直白的话她可没听过,但她并未表现出这种吃惊的心情。 “我爱弗兰茨,妈妈,能嫁给他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跟他是不是皇帝可毫无关系,当然,我也完全明白,我们之间的结合不会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皇后,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累积更多的经验。” 颂仪轻声说,几乎是在示弱了。 这番话令苏菲很受用,她的心里面膨胀出一种情绪,那就是,就像她为奥地利教导出一个皇帝一样,她自然也可以教导出一个皇后。 “你的聪慧和理智是我欣赏的地方,皇后,但你有一些任性也是事实,这点,我想你的建议是对的,你的确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适应整个哈布斯堡的传统。”苏菲抬眼说,有了一丝微笑的表情。 “是的,妈妈,您说得对,十分感激您的教导。” 皇后的听话令苏菲完全高兴了起来,她说:“以后,在整个奥地利,除了我能亲吻你的额头,别的女人都只能吻你的手背,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向我询问为何你的母亲也必须这么做。” “是的,妈妈,当然,我完全明白。” “还有,在外人面前回答的时候你通常只需要简单的对话,这是一个皇后的威严和矜持。” “是的,妈妈。” 苏菲重新走近颂仪,然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吻额礼,这代表她接受了。 从苏菲的书房出来后,艾斯特哈西夫人看见了心情愉悦的皇后。 “你在好奇吗?亲爱的艾斯特哈西夫人。”颂仪询问自己有些严肃的宫廷女官。 “好奇是不被允许的,皇后陛下。” “好吧。”颂仪有些遗憾,但不会太久的。 下午茶的时候,她终于得以歇一口气,也许所有的人这才发觉,这不过是皇帝和皇后结婚的第二天,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到两个小时。 弗兰茨穿着宝蓝色制服过来的时候,颂仪刚收到一捧新鲜的金盏花,正在嗅着它们的香气。 “这很好看,弗兰茨。” 皇帝看了一眼那些花,然后说:“我想也许我的花来迟了一点。” 在颂仪疑惑的目光下,弗兰茨从身后拿出了一捧花,不过是芳香四溢的红色玫瑰。 43.chapter43 颂仪看向弗兰茨,观察他的表情,但只从弗兰茨那张英俊的脸上可看不出什么。 侍女们都在不远处,但多少算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弗兰茨坐下来,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花被放在桌面上。 “你生气了?” 颂仪有些惴惴不安。 年轻的皇帝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颂仪惊了一下,手里还拿着那花,但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啊! 她用力的盯着手里的花,然后手被人轻轻覆盖着。 “我想,我原来是不生气的,但你这么认真的看着他送的花,我倒是有些生气了。” 颂仪看向弗兰茨,没说话。 弗兰茨轻轻地笑了起来,他自顾自的像是从小孩子手里把泥巴抢过去,然后给她擦了擦手,最后把自己的花郑重的放到她的怀里。 “你只能接受我的花,茜茜。” 颂仪低头用手拨弄了一下红玫瑰。 老实说,红玫瑰并非她所爱,像是金盏菊这一类小巧温暖的更符合她的喜好,但她只是低头微笑了起来,有时候,她喜欢弗兰茨的一些强势,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那很有趣。 “你喜欢红玫瑰,但红玫瑰并非我最喜欢的。”颂仪抬眼故意说道。 所谓的夫妻之间相处,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但她认为,自己必须让对方知道,我之所以迁就你的喜好,不过是因为我爱你,可我也希望,你能更了解我,下一次的时候,就轮到你迁就我了。 弗兰茨是个聪明的人,他的仁和是后天修炼的的,但他的睿智却是与生俱来的,猜测人心对他来说从不是难事。 “下一次我会送你你喜欢的。” 弗兰茨吻了吻自己的妻子。 他们重新坐下来,以一种愉快的心情。 至于所谓爱慕着送的花,弗兰茨只是挑起了其中一支,用修建花枝的剪刀修建了一两下,然后放入了白釉花瓶里面。而颂仪也拿起了剪刀,简单修剪后,把红玫瑰放入了水晶瓶里面。 金盏花与红玫瑰的香气在室内融合在一起,红艳艳和金灿灿的颜色,点缀了午后的阳光。 “我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带你去玩。”弗兰茨微笑着宣布。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颂仪惊喜的望着对方,然后笑道:“你把行程压缩了是吗?” “是的。” “我希望那些俄国使者不会在背后非议你,如果他们知道,奥地利皇帝是为了‘玩’而压缩时间的话。” “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真陷入长久的爱河不是吗?”弗兰茨开了个玩笑,然后把颂仪拉起来。 “记得我在信里面跟你说的吗?” “你在信里说了很多,但我想我能猜猜,我们正在往动物园那里走?” “我想现在也许要改名为波比的动物园了。” 当他们来到了弗兰茨说的地方后,刚进去,就看到波比正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它的面前是一排排的兔子还有绵羊,以及一两只小鹿,而波比,它正在深情的演奏。 “波比!” 颂仪喊道,小蓝金刚鹦鹉停下来,那小豆豆眼明亮极了,它马上抛弃它的臣民们,飞到颂仪那里来。 弗兰茨伸出胳膊给这只霸气的小鹦鹉歇脚。 “你像是这里的国王,小家伙。”颂仪亲了亲小蓝金刚鹦鹉的喙,后者幸福的眯起眼睛享受这个吻。 “波比是最聪明的小蓝金刚鹦鹉,波比知道说好多语言,包括兔子语,绵羊还有小鹿的!” 波比骄傲的拍打了一下翅膀。 白云朵朵,青草绿油油的,绵羊在草地上缓慢地吃草,就像是地上的云。 艾斯特哈西夫人给颂仪拿来了遮阳帽,她本想说什么,但弗兰茨把她打发走了。 小鹿卧倒在颂仪的面前,费力的喝奶,不一会儿奶瓶就空了。 “你是个很棒的小家伙,不是吗?”颂仪摸了摸小鹿的耳朵,后者打了个响鼻,它甩了甩头,似乎决定去蹦跶一会儿。 波比飞到小鹿的背上,它告诉颂仪,它现在要去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土。 颂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苦着脸对弗兰茨说:“我现在闻起来像是野兽的味道。” 弗兰茨笑了起来,他抓住颂仪的手,在手腕那里亲吻了一下,道:“不会。” 太阳有些火辣辣的,连颂仪的脸都有些火辣辣的了。 “这样很好,你喜欢自然,喜欢自由,茜茜,但现在我只能把它们送给你,这样是否可以稍微代替一些?”弗兰茨握着她的手问道。 颂仪扬起嘴角,也不看向弗兰茨,只是说:“你说的没错,弗兰茨,皇后真的不好当,不过,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她看向皇帝,用右手撩了一下有些黏腻腻的发丝,玩笑道:“所以,你可要对我很好很好……” 一个突然的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但弗兰茨移开后,她的脸这次是真的很红很红。 “有人看着。” 这不太对,弗兰茨是一个自律的人,除非有必要,他不太会在外面这样做。 但年轻的皇帝只是捧起了她的脸,带着汗水,黏腻腻的发丝,在绵羊堆里钻过的味道,细细地亲吻她。 “你说了甜蜜的话。” “我有吗……” 不远处,沃尔特严肃地让所有侍女还有侍卫做自己的事情,而他自己则是用力的绷着脸,然而还是无法掩饰他的脸红。 傍晚的时候,苏菲宣布,皇帝大婚已经结束了,弗兰茨应该回归他的政务,而茜茜,作为皇后,在她看来,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简而言之,苏菲给皇帝的时间表是八点出门六点回来,给颂仪的时间表是,除了睡觉,她的时间基本属于苏菲的宫廷女官和苏菲本人,与弗兰茨无关。 颂仪对此有些震惊,她想发表看法,但苏菲用不容置喙的方式把她拖进了书房,进行教育,而等她结束这一切已经是晚上八点以后了。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一致,和平相处。”颂仪来到弗兰茨的书房,后者正在处理一些加急的文件。 “等一下,茜茜。”弗兰茨抽空抬头说道,他没有责怪颂仪的突然闯入,不过稍后他会提点一下这件事的,要知道,若是他正在接见什么人,这样的行为可是会被人拿捏住的。 “好的,并不差这么一会儿。”颂仪点头,看起来有些面无表情了。 她去外面坐着,波比从窗户那里飞过来,它对刚才跟兔子闪闪的谈话很满意,听说皇宫里的兔子一向喜欢拍马屁,但它不知道给鹦鹉顺毛也这么厉害,它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哦,我醉了,茜茜。”波比说,然后跳到颂仪的怀里。 颂仪给它顺了顺羽毛,然后波比就睡着了,看起来心满意足,皇宫的生活它真的十分适应。 颂仪把波比放置好,接着门打开了,弗兰茨出来了,似乎提前结束了他的工作。 “你都做好了?” “并没有,但你的谈话更重要。”弗兰茨说,颂仪笑了起来。 “我本来有点生气,很大一部分是关于你的母亲,一小部分是迁怒。” “是的,我听出来了,所以我认为我最好快点结束那些事,或者,干脆先停下来,先解决你的问题。” 颂仪笑着走过去,给了弗兰茨一个亲吻。 “现在我只有一点点生你母亲的气了,所以你可以先把你的政务处理好。” 弗兰茨权衡了一下,然后拉着颂仪的手说:“你可以在旁边陪着我,大概两个小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并不介意,我知道皇后不能干预政治,我本不应该陪你进去,但那一点点生气还在,所以我会陪你进去,不过,我会在里面看一本书,等你处理完我们可以再讨论。” “十分理智的决定,我对此表示感激,茜茜。” 颂仪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她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就像是,弗兰茨从来都不是真的陷入傻瓜里的男人一样。 理智和幸福,在他们的婚姻中本来就是的,也许会有些摩擦,但不会是无法化解的。 “我总是来不及伤心,你就让我无气可生了。”颂仪说。 弗兰茨坐在位置上,也微笑了一下。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你说了很多。”颂仪轻轻地哼了一声。 “好吧,小姑娘,我希望这会是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婚姻。” “理智的令我惊讶,陛下。”颂仪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们现在就好像是又陷入了之前那些争斗的时光,以至于最后她自己先乐了起来。 “别好奇,弗兰茨,你该先把你的政务处理好,然后,我们得严肃的谈一谈。”颂仪拍了拍手里的一本历史书籍说道,而在包括严谨的封皮下,是浪漫的封面。 44.chapter44 弗兰茨对于颂仪发现了他的秘密有些脸红,他轻咳了一声。 颂仪用书本遮着下半张脸低低地笑着。 好吧,她的丈夫是如此的可爱,所以她现在那一点点不高兴也完全没有了。 弗兰茨用了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处理完了自己的政务。 既然颂仪那边接到了来自苏菲的命令,皇帝自然也是。 “关于这个问题。”弗兰茨开口。 在最初接到母亲的旨意后,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我向母亲表明了我们之后会搬到拉克森堡宫。” 拉克森堡宫是奥地利皇室的一处夏宫,比起维也纳宫廷的豪华,那一处地方绿树成荫,更加接近自然。 虽然颂仪并非那么讨厌苏菲,但能够远离她也是不错的,为此她表现的十分高兴,但弗兰茨瞧了她一眼,道:“不过,我想母亲对你的‘管教’并不会放松。” 颂仪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像我想的那样?” “在你做的更好之前,是的。”弗兰茨吻了一下妻子的嘴角。 三天后,他们搬到了拉克森堡宫。 “挺直您的腰,皇后陛下。” “手臂再柔软一点,注意仪态,皇后陛下。” “下颚微抬但不要太过高傲,皇后陛下。” …… 如此多的平板的训诫。 当她被准许休息的时候,苏菲上下扫视了一下颂仪的肚子。 “皇后看上去需要节食一段时间。” “是的,母亲。” 颂仪的仪态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她从小被教育的是含蓄和内敛,却不是畏缩和胆怯,苏菲的确是苛刻的。 但颂仪知道,现在去跟苏菲硬碰硬可没什么好处。 既然苏菲存心要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缺点,那她总可以小小的露一点怯。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恐慌,但在由自己明了的事情上,多少会好得多。 仆人们私下里议论,说皇后陛下被皇太后完全压制住了。 像这样的事情经过了两个礼拜的时间,不管苏菲和她的女官要求有多严格,皇后总是在一点一点的进步的。 尽管一整天颂仪几乎都在被训诫中,但在下午茶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沉默无言,到后来的可以谈几句,事情总在往好的方向走。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红茶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花园里被鲜花簇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颂仪放下伯爵红茶,望向苏菲。 苏菲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夏装,领口精致而繁复,头发整洁而高贵,就算是表扬的话语,她的表情也没有缓和什么。 若颂仪从一开始就抵制她,怕是听到这话也会无动于衷,甚至,暗自揣测苏菲的意图。 “你不思考我的意思吗?”苏菲平静地问。 颂仪笑了一下。 “您是弗兰茨的母亲,现在也是我的母亲,家人之间,我总认为也该诚实一点。” “诚实。”苏菲轻哼了一声。 “你的行为举止像个公主,思想却有些幼稚。” “母亲,我想这会是爱。”颂仪笑眯眯地说,苏菲终于有些压抑了,皇室里可从没有这样的人。 “你当然会爱我,皇后。”苏菲独自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就像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诚然如此,我是因为爱您的儿子,然后爱您,但不管如何,不是因为您是奥地利的皇太后而爱您。” “你换了一种对策,皇后。”苏菲说,意味不明。 在颂仪想说话之前,苏菲微微挺直脖子,道:“我以为第一天你就会跟弗兰茨哭诉。” “我从没那么想过。” 苏菲笑了一下,觉得颂仪是在逞强。诚然如她,在得知自己会嫁给弗兰茨的父亲时,心中也大为悲痛,当她一个人在维也纳宫廷步步谨慎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人可以哭诉。 苏菲不会把这当做是一种嫉妒的。 对于苏菲的质疑颂仪没有生气。 这不是战争,弗兰茨的母亲不应该是敌人。 “皇后的礼仪,是重要的。我在巴伐利亚以公主的身份生活了十多年,维也纳宫廷的礼仪同巴伐利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我过去所需要面对的绝不是整个奥地利。” “我能明白现在的身份,嫁给弗兰茨远不是什么轻率的行为。除了爱情,当然,母亲,我们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但就如您对弗兰茨的信任一样,您的儿子选择了我,除了爱情,还有就是他也信任我,可以当好这个皇后。” “十分自信,皇后。”苏菲的口吻依旧带着淡淡的不信任。 这个被称作维也纳宫廷唯一男人的女人,强势惯了,也小心惯了。奥地利皇室责任总是高于一切,高于她自己。 “母亲,”颂仪微笑着开口。 “我以前在巴伐利亚未曾见过奥地利的美丽,直到现在,我生活在这片土地,奥地利的蓝天,奥地利像水晶一样的河流,这里的花草,这里的人民,在我大婚的时候我踏上了这片土地,您的儿子,您珍惜的奥地利,所有的人都在欢迎我。在您给了弗兰茨生命,为这片土地尽心尽责,让弗兰茨来到了我身边,我怎么会对您有一丝怨恨?” “甜言蜜语。”苏菲的表情有些僵硬,她这辈子从一个柔弱的女人,在嫁进哈布森堡后就硬生生变成了一堵城墙,一块钢铁,早已无法坦率的面对温情。 在皇后可能再一次说话之后,苏菲站了起来。 “皇后,别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从嫁过来第一天,你本来就该成为弗兰茨的女人了。”苏菲提醒,她内心里几乎希望这可以挑起皇后的怒气,她可不想对自己的儿媳太好,以至于她打造奥地利皇后的目标变成一场空。 “是的,母亲。” 苏菲看着颂仪,在确认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愤怒的时候,她冷静了下来,或者说,就如人天生有好奇心,高傲如苏菲同样如此。 “我以为你会激烈的反抗,说些比如自尊隐私什么的蠢话。” “这不该是一项义务,我从未反驳一件事,母亲,我爱弗兰茨。只是,一切有些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像是,从一个女孩儿变为一个女人,如同十二三岁的时候,从孩童变成少女,尽管不情愿也会长大。不同的是,弗兰茨是我的选择。”颂仪真诚地说。 硬碰硬取得的成就永远不是最好的结果,当你可以选择温和的方式时,尖刀和荆棘总应该藏在后面。 苏菲细致地打量颂仪,最后她放软了身子,道:“离开家乡,孤身一人,肩负责任,成年后,既然选择了婚姻,那么比起别的,责任才是最重要的。” 颂仪没有开口打断苏菲的话,后者似乎开始有些回忆,没有不甘,只是略微有些迷茫。 “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所谓的婚姻,对于我们来说,爱情从来都不是首选。既然你享用了百姓进贡的面包,那就得把属于你的责任担当起来。吃惯了山珍海味,用惯了绫罗绸缎,你不会习惯那些平凡的东西,偶尔一两天可以,长时间你就会开始如普通人一般变得聘用,如华美的珍珠最后在生活的不如意下变成死气沉沉的鱼眼珠。” “这么多姐妹中,我唯独同你的母亲卢多微卡交好,不是因为她对我的尊敬,或者我们年龄相仿,最重要的是,唯独我们接受了既定的命运,而且选择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妈妈她爱您,母亲。”颂仪说。 “也许吧,到了这个位置,这些都不重要了。”苏菲抚了抚下摆,她说话淡淡的,现在重新变回了奥地利的皇太后。 女官过来,苏菲起身,这表示今天结束了。 只是,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阳光和煦,青草芬芳,连人的心都变得恬淡了。 “皇后。” “是的,母亲。” “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终于像一个皇后了。”苏菲在暗指颂仪开始了解局事的事情。 “但你必须知道,讨得我的欢心并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皇宫,唯有子嗣才代表着稳固。” 马车上,女官问苏菲,对于皇后的教导是否还要继续。 “自然是要,但无需再这么长时间,我也不会过来了。”苏菲淡淡地说,她平视前方,思绪沉淀。 奥地利需要的是皇后,不是皇帝的爱人,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苏菲离开后,颂仪在花园里又坐了一会儿,她缓慢地踱步。 未结婚之前,以前都是童话。 结婚之后,责任席卷而来。 那些倨傲的贵族们都在虎视眈眈,梅特涅那边似乎准备从大公那里入手,匈牙利也是蠢蠢欲动…… 很多很多的问题。 “皇后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尊称啊。”她在心里想,笑容却越发明媚了起来。 爱上一个男人呢,开始爱上他喜欢的一切,但如果爱上一个皇帝,那么就要开始学着为他分担四面的危机了。 晚上六点多,弗兰茨的马车回到了宫殿里面。 皇帝陛下刚回来,就在白色的长廊那里瞧见自己的妻子,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 “在观察我什么?”弗兰茨拉过颂仪的手吻了一下。 “你很不容易,弗兰茨。”颂仪歪了歪头说,然后在自己的女官夫人提醒之前站好。 “我想你知道母亲来这里教导了我什么吧。” “是的,你会介意吗?” “也许我应该介意,但事实上跟我现在遇到的麻烦比起来,它几乎不值一提。” 弗兰茨伸出手让颂仪挽着他,他们在晚饭之前要去散散步。 沃尔特他们在后边跟着。 皇帝和皇后除了就寝时间几乎没有私密可言,这的确让人有些受不了,可是,抱怨从来都不是有效的方式。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确有天命这个东西。但是,我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但我不得不接受的时候,我还可以选择到底是积极的去面对,还是消极的去承受。” “你的母亲的确十分严厉,弗兰茨。”颂仪抿了下头发,把它们拂至耳后,她虽然这样说却不是抱怨。 “不过,也正因这样,你才能是现在的模样。我能明白你敬重她的原因,因为她除了是你的母亲以外,的确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今天我在按照标准走路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我正在做你小时候每日研习的作业,然后我就觉得,自己仿佛更加能够亲近你了。” 弗兰茨停了下来,当他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是如此的意外,以及,不为人知道的感动。 他的一生从出生就注定了。 责任和国家,奥地利皇帝的使命,那些并不了解的人会羡慕这一个位置,但真正活得聪明的人才会知道皇帝有多无奈。 他对自己的这一切时而抱着一种矛盾的感觉,所以自他逐渐长大后,虽然他依旧顺从自己的母亲,却也在努力寻找自己的羽翼。 他不曾想过,这样的人生,会有一个人告诉他,她在沿着他走过的轨迹,并为能够亲近他的记忆而高兴。 那样直白和亲近的语言在弗兰茨的心里翻涌着,几乎让那一丝镇定破裂。但弗兰茨毕竟是皇帝,他很好的约束了自己脆弱的情绪表露。 “我很高兴。”弗兰茨说,这几乎是他的极限。 “我能理解,弗兰茨,以前也许有一些我不能理解,但我会逐渐理解更多。”颂仪微笑着说。 若年少无知时,从话本子那里知道男女主人公在一起后,就是幸福而满意的结局,那么在逐渐成人时,母亲曾告诉过她,最真实的感情往往不是恋爱那会儿,而是婚后。 所谓的磨合期,不应该是一方不断退让,而应该是共同面对。如果生活中不是只有甜的味道,那就努力去发掘酸的醇厚,苦的香气。 月亮静悄悄的爬上了梢头。 柔软的四柱大床里,虽然距离新婚之夜已经过了好一段时期,但颂仪还是觉得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同。 用缎带束缚的长发被男人的手指解开,就像是拨开一粒麦子粗糙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金黄饱满的内里。又似乎是小心摘掉玫瑰花的外面,柔嫩的花苞瑟缩着,颤抖着,又羞怯和美丽的让人喜不自胜。 “看着我。” “恩。” 高鼻深目,眸色如海,维也纳宫廷最高贵的男人被她抓在了手里,十指相扣。入睡之时,她躺在他怀里,眼睛瞧着对方有些疲惫的神情。 苏菲的所作所为,并非完全为了树立权威,政治上的问题正在日益加深,到了他们这个位置,绝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情绪,而做出有损奥地利安危的事情。 颂仪抬起手指碰了碰对方的睫毛。 低声许诺: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未来也不会是了。 [茜茜公主]贵女启示录 第45章 chapter45 “梅特涅已经暗地里在谋划了。” 弗兰茨看着面前的人。 卡尔·路德维希把一些书信拿出来,那上面都是阿玛莉亚·梅特涅的亲笔信,除了写给他的,还有一些是不能为人所瞧见的。 弗兰茨让沃尔特将信件收好。 “你跟那个阿黛尔贡黛……” “弗兰茨,我又不是傻瓜。”卡尔·路德维希翻了个白眼。 什么金盏花,什么巧遇,在维也纳宫廷里长大的人,哪里还有傻子。 “梅特涅的女儿还有几分胆色,那个阿黛尔却差远了,你别以为她喜欢我,她不过是想把阿玛莉亚·梅特涅弄下去,她看上的是你,弗兰茨。” 弗兰茨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他略过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卡尔·路德维希有些不耐烦。 “如果不忙的话,陪我下盘棋,卡尔。”弗兰茨说。 卡尔·路德维希抿了抿嘴,然后坐下来了。 “白棋还是黑棋?” “老样子。”卡尔·路德维希不在意地说,直到良久没看到弗兰茨的动作,他抬头望去,弗兰茨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垂眸摆着手里的棋子。 “很久没跟你下棋了。”弗兰茨说。 卡尔·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依旧不想原谅你,可又能怎么样呢,随着时间过去,我总是会不自觉的原谅你,弗兰茨,你这个混蛋。” 随着“混蛋”二字,棋局开始了。 奥地利的一切本就是兄弟们一起守护的,苏菲的本意就是如此。 梅特涅首相的府邸。 首相大人年轻时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他并不强健,却十分凶狠,在外交上别人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他的功勋甚至大过了皇帝,弗兰茨的父亲,但那位有些弱智的皇帝对此并不在乎。 梅特涅当然极为爱国,可人在*的熏陶下,只会泥足深陷。 新皇帝是个聪明人,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甚至决定跟匈牙利议和,成为他们名义上的皇帝,那之前流血的士兵们不是一个笑话?他奥地利大国怎么需要答应匈牙利的条件褒姒传! 简直荒唐! “爸爸。” 阿玛莉亚进来,看到梅特涅正在看一些信件,双眉蹙起。 “怎么了?爸爸。”阿玛莉亚走过去问道。 “皇帝的翅膀长硬了,在匈牙利的问题上,他像一个懦夫一样选择了退让。”梅特涅轻蔑道。 阿玛莉亚遗传了梅特涅的样貌,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看了一眼信件,最后咬着牙说:“一定是她!” “谁?” 梅特涅看了一眼女儿,后者满面屈辱。 “爸爸,还能是谁,当然是伊丽莎白那个女人,一定是她跟弗兰茨说了什么。” “冷静点,孩子。” 阿玛莉亚深呼吸,她坐下来,喘着气儿。 “我真不理解,弗兰茨怎么会选择那样的女人,她从不是被作为皇后培养长大的,那种贫穷的公主。” “别再惦记弗兰茨了,你该想想卡尔·路德维希。” “爸爸,我真不想要。”阿玛莉亚咬着嘴唇说,但在父亲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后,她擦了擦眼泪。 “是的,爸爸,我明白。” 梅特涅拥抱自己的女儿。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亲爱的阿玛莉亚,你当然会是皇后,既然弗兰茨选择了那种野丫头,就说明他没有担当皇帝的才能。” “你是对的,爸爸。” 半个月之后,黎明如期而至。 维也纳宫廷在晨曦中慢慢醒转过来。 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起来了,只有一层薄纱遮挡着炙热的光线。 颂仪穿着香金色的晨衣为弗兰茨梳洗穿衣。 在抚平衣领上最后一丝褶皱,弗兰茨捉住了妻子的手,轻吻着,问:“你相信我吗?茜茜。” “是的,我相信。”颂仪回答。 正如她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无法谈论好坏,可他绝不是平凡之人。 “我会在这里等你,弗兰茨,你会成功的,你做了最充分的准备。”颂仪说,踮脚亲吻了自己的丈夫。 现在,她是妻子,也是奥地利的皇后。 波比在寝殿的上空飞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决定要去正厅那儿,就像是最机灵的小家伙,那双黑豆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代替着颂仪瞧着弗兰茨如何坐稳他的位子情系阴阳师。 波比觉得等以后它有了孩子,就可以用骄傲的口吻告诉那些小家伙了,它们的爸爸当初可是目睹了那场政变。 时间缓缓流逝。 颂仪在寝殿内等待着。 她不信神,也不信佛,但她相信弗兰茨,她的丈夫,奥地利的皇帝。 整点的钟声敲响,有人进来了。 不是弗兰茨,是苏菲。 苏菲穿着优雅的暗紫色长裙,她的头发打理得十分顺滑,上面戴着一个高贵的水晶王冠,红宝石项链是如此的衬她,年近四十五的苏菲皮肤依旧细腻。 颂仪几乎在心里惊叹:巴伐利亚没有丑姑娘,几个姊妹中又属苏菲性格最强势,配合她有些瘦削的脸倒真是十分合适。 “母亲。” 颂仪行礼,如今苏菲早已不会故意去为难她,以此来声明自己的地位。 他们的关系说不上缓和,毕竟这里可是维也纳宫廷,而不是颂仪在巴伐利亚的那个温馨的家。 一分荣宠,九分责任,这就是皇室。 “我是来告诉你的,皇后,虽然你应该已经从哪儿得知了。”苏菲停顿了一下,那双跟她三儿子,路德维希·卡伦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年轻女人。 “弗兰茨成功了,要我说,虽然他是我的儿子,但他也是一个胆大的冲动的年轻人,而我,被隐瞒着。” “没有人可以瞒得过您。”颂仪笑着说,若要说这儿最睿智和沉静的是谁,她一定会把票投给苏菲。 皇帝也许聪明杰出,毕竟还太过年轻,若是苏菲强悍的不允许,他势必还要吃上些苦头。 “算了,结果是好的。”苏菲说。 颂仪仔细辨别苏菲的表情,然后得出了安心的结论。 苏菲凝神瞧着自己的外甥女,从一开始的稚嫩到现在眉眼间的平稳,她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 “过来点,皇后。” 颂仪疑惑地走近对方,然后苏菲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卢多微卡经常这么做,那通常是温和的,带着满满的母爱。 苏菲的吻更像是一种认同。 这两个女人,一个曾经是奥地利最高贵的女人,一个正在接受前者的认同。 “以后,奥地利的人民需要你们来守护。” 苏菲曾经跟颂仪说过,自打她当上皇后的那一天,在整个奥地利,只有她才有资格亲吻她的额头,包括她的目前卢多微卡都不再可以,而现在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苏菲的认可。 “是的,母亲。” 颂仪唤卢多微卡妈妈,而苏菲是母亲鬼王面具。 皇家的亲情,并不乏温情,但荣誉高于一切。 没有身处这个位置的时候,也许她会有那种想要改变一切的想法,但是现在,她不再那么想。 苏菲永远不会是一个温情的妈妈,她之前是皇后,现在是皇太后,一个被称之为“维也纳宫廷唯一的男人”的女人。 属于苏菲的时代落幕了,她曾经重用过梅特涅,后者的确也有才华,但在她的长子逐渐成长时,开始提防这个男人,甚至计划合适铲除他,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的小弗兰茨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他甚至联合了匈牙利。 匈牙利,苏菲不喜欢它,可弗兰茨说服了她,而且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漂亮的胜利。 当星光在夜空洒满时,弗兰茨回来了,颂仪手里需要皇后处理的文件也都弄好了。 没有热情的亲吻,就只是,皇帝挥退侍女们,然后走近皇后的身边。 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微笑。 似乎是在说:“我来了,而你在这里。” 岁月静好,静爱绵长。 弗兰茨拉过妻子的手,亲吻她的嘴唇,耳鬓厮磨着,带了点微微的娇憨,仿佛面前的女人是她的妻子,母亲,挚友,多重的身份并不会令他混乱,只是越发爱慕她。 “我做到了。” “沃尔特跟我说了,波比也跟我说了,还有,母亲也跟我说了。” 弗兰茨略微有些惊讶,他知道颂仪说的母亲是谁。 “我们都爱你,弗兰茨,永远都是。”颂仪微笑着说,弗兰茨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最后叹息了一下。 这一整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放松了下来。 “跟我去个地方,茜茜。” 在颂仪微愣的时候,弗兰茨已经抓着她的手,灵巧的从一处密道离开。 “密道?” 颂仪有些惊讶,置身于黑暗令她贴近了弗兰茨的身体,后者摸索着,不一会儿,淡淡的光亮照亮了他们周围。 “别怕。”弗兰茨说,就算是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蓝眼睛也还是那么明亮。 被人拉着手,虽然已经是自己的丈夫,却依旧觉得,像是在谈一场漫长的恋爱。 弗兰茨带着颂仪走了大概十分钟,彼此间没有人说话,只有淡淡的吐息和永恒不变的信赖。 “到了,茜茜。” 弗兰茨牵着颂仪的手,把她带了出来。 “这里是……”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是宫殿里养殖着动物的地方而你终将离去。 这个时间段,动物们还未全都安眠。 新出生不久的小鹿听到声响后不安的扭动,在母鹿舔舐下安静了下来。猫头鹰咕咕的叫着,眼睛扫视着周围。 以星空为被,大地是床,十指相扣,交握在弗兰茨的肚子上。 “你有好好吃东西是吗?”颂仪笑着问道,戳了戳皇帝饱胀的肚子。 “是的,没道理为难自己。” “你让我都没办法体验那种必须对你不断提醒的生活了,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弗兰茨。” “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颂仪偏头看向弗兰茨,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星光闪耀一般。 唇角轻轻勾起,她不会告诉弗兰茨,这一刻她有种冲动,用力的亲吻他。 “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弗兰茨。” 弗兰茨捏了捏颂仪的手指,笑了一下,低声答道: “很多很多的事情。爱我,信任我,等着我,陪着我,一起努力,让我成为更好的人,让我成为更勤奋的皇帝,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听起来,我的责任很重。”颂仪玩笑道,那听的人,眼睛依旧明亮,他起身,略微靠近她,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让星星瞧见他们,就像是两个半弧,终于找到了彼此。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圣经》里的话,然后呢?” “然后,”弗兰茨微笑了起来,继续说着。 “我的爱是这一刻,我爱你,而未来,因为想到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每时每刻都觉得幸福。” 人和人之间的幸福,大体上唯有满意可以解释。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满意了,所以她是幸福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满意了,所以他是幸福的。 所谓的容貌,财富,性格,旁人的评头论足因为有了彼此之间的满意二字所以都不重要了。 星星很亮,夜风微凉,母鹿呦呦的声音,夹杂着金铃子的夜间独奏,唯有亲吻,是此刻最好的事情,宜情,宜景,宜人。 所有的故事都将有一个结局,而所有结局落幕之后,新的篇章又将开启。 后记: 第二年的春天,维也纳宫廷终于迎来了新的生命。在皇后和皇帝的同意下,苏菲皇太后为这位长公主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位维也纳宫廷出生的小公主一生都是快活的。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风之星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